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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聽到朱旻這個名字的一瞬間,他確實是感到震驚的,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因為上次季垚去見朱旻,朱旻給了季垚一個牛皮紙袋,裡面事無巨細地記錄了唐霽逃亡的全過程。
什麼人能搞到這種第一手資料?
他在很早的時候開始就注意到朱旻的不尋常了,否則,他不可能突然從一個時間局設在成都的分局趕到貝加爾湖基地,然後又被季垚提前從後備隊中調過來。
在成都醫療中心的時候,符衷與朱旻聊過天,朱旻看起來就是懶懶散散的,成天抱著泡枸杞的搪瓷杯,像個混吃等死的頹廢青年。但符衷表面上不說,心裡明鏡似的,朱旻的手伸得比誰都長。
符衷看看時間,不算晚,季垚沒有給他發消息過來,估計是被CUBL的專家們拖住,實在是走不開身。算算應該還有時間,符衷淡淡地回答:「去找朱醫生聊聊吧,時候還早。」
神經醫學實驗室燈火通明,研究醫學的專家們比較辛苦,雖然哪行哪業都辛苦,但學醫尤其費勁。道恩敲著額頭思索一個關於社會性的問題,朱旻從外面走進來。
道恩不用看就知道,朱旻一定是去外面灌了一杯熱水,水裡一定泡著枸杞、百合和紅棗。果然,他聽到搪瓷杯蓋敲擊杯沿的聲音,像冰塊掉落在琴鍵上。
「道恩醫生不休息一下嗎?」朱旻靠在桌子旁邊看著道恩因為一個問題傷腦筋,「想不出來就不想了,讓腦子去接受一點別的東西。」
朱旻比劃了幾下,道恩抬起頭看他,眼睛熬得通紅,像只兔子:「朱醫生說說看,我還能去接受些什麼東西?我好睏,你能給我講點恐怖故事提提神嗎?」
「困了就睡覺,別熬了。」朱旻輕輕推了道恩一下,道恩一下癱倒在桌上,「『關於神經症的社會性』,嘖,再研究下去,真的要成精神病了。」
「神經科專家不就這樣,病人出院了,醫生住院了。」道恩說,他睏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從口袋裡摸出一顆薄荷糖。
糖剛入口,一股沖鼻子的涼意直往肚子裡鑽,這薄荷糖比啥都來勁,味道又大,實驗室里很快瀰漫起一股薄荷味。道恩清醒了一點,轉眼就聽到實驗室外有人在說話,然後助理實習生走進來,說外面有人找朱旻醫生。
實習生沒有把門關上,因為此時實驗室里沒什麼人,除了道恩和朱旻,就只剩下另一頭角落裡還有幾個忙碌的身影。道恩聞到一股草木清香,然後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符衷。
朱旻現在正閒著,有人主動前來找他,自然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他特意拍了拍道恩,抱著搪瓷杯子去迎接站在門外的兩人,甚至還禮儀性地擁抱了一下。
道恩被朱旻一下給拍傻了,他坐在哪裡進退兩難,嘴裡的薄荷糖忘記了吃,涼得喉嚨像堵著一塊冰。他看見符衷就忍不住心跳加快,然後手腳就不協調。
「進來吧,符首長。」朱旻說,「這位一定是林城先生,我們在指揮官的辦公室里見過,你一定沒有忘記我。」
「當然,朱醫生,那次是我幫你接入網絡的,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合作。」林城笑著與朱旻擁抱見禮,然後走入燈火通明的實驗室,他很快就聞到了無處不在的薄荷糖香。
這個味道符衷也聞到了,他看到工作檯前坐著金髮碧眼的加拿大青年,正睜著碧色的雙眼看他,但符衷並不喜歡也不習慣他的眼神。
「找我有什麼事?正好我缺人聊天。」朱旻給他們每個人倒去一杯水,符衷看看,枸杞和紅棗在熱水裡起起伏伏,還有幾朵半透明的花。這很朱旻,是朱旻一貫保持的風格。
林城在符衷之前回答了一句:「來找朱醫生進行第二次合作的。」
符衷放下水杯,在椅子裡落座,他習慣性地拉攏風衣,笑道:「有點事想不明白,想著醫生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就來問問。」
他輕飄飄地看了看道恩,道恩正撩著自己的頭髮,金色的頭髮在燈下閃光。符衷的視線飄過來,道恩心臟狂跳了一拍,眼睛不自在地往旁邊看去。
朱旻看懂了符衷的意思,他默默敲了敲被蓋,挑著嘴角微笑,起身拉開椅子:「有什麼事進去說吧,方便些。」
他打開旁邊隔間的門,回頭看了眼道恩,然後再把符衷和林城請進去。道恩撐著椅子看三人都進去了,才轉著椅子腳下的滑輪百無聊賴地溜了兩圈。
白逐從機場出來,外面等候她的車已經停留多時。白逐獨自提著皮包走出去,接她的司機垂首叫了一聲白夫人,然後替她打開車門。白逐側身坐進車后座,從皮包里拿出一本雜誌。
雜誌是從機場裡拿的,出來的時候經過一排書架,驚鴻一瞥,她順手抽出了一本,沒時間細看,就放進了皮包里。
這是時事政治的雜誌,封面是一張新聞照片,拍的是演講現場,黑色的話筒前站著年輕的大使,他正在發表演講,眼睛堅毅地看著前方。
旁邊寫著標題:《論和平與人類的精神》,和平大使為新年的世界祈福。
白逐的目光停留在大使年輕的面容上,視線往下挪,就能看到他的名字:晏縷照。
晏縷照是三疊的本名。
車子離開了機場,開上高架橋,兩邊聳起的斜拉索橋像個巨人,高樓就在不遠處,似乎伸手就能夠到它的樓頂。起伏的山中露出大片的燈火,白逐看到一條江從山腳下流過,東方就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