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現在他所處的這座春華庭,一到春天更是滿園芳菲,蝴蝶奇鳥交之亂舞,花香迷人,青石階下連接水脈,一玉石打造的台榭依湖而建。
每到月圓,天上明月入水成心,湖心池因此而得名,取水月天心之好,結幸福美滿之意。
雖然這時並非是此園賞景的好時候,但架不住府邸主人想起它來,所以一大早上,奴僕們忙忙碌碌,將一堆東西挪到這間久無人居住的庭院裡,快手快腳的打理出一番清新怡人的模樣。
等溫池舟用散步的速度趕到時,此地院落已經打理整齊,所見奇景,妙入人心,大巧不工,得他讚嘆別有風味,一大群人才集體放下心來。
待他坐下,素手溫婉的女婢為他燃點香料,圓桌旁一座碩大的香薰爐正往外冒出縹緲紫煙。
紗簾斜縫隙處,有日光穿紗而入,落於香爐之上,此情此景有詩曰: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溫池舟突然道:「要不在這裡再修一條瀑布吧?」
旁的人不敢答,只當丞相又打開基建模式,但是溫池舟左右看看,緩緩搖頭。
「不成不成,若設瀑布,湖面定然波瀾點點,水月天心之景不攻自破,這可就浪費了。」
正好月亮門外面走進一名看起來像老虎幻化成人模樣的大漢,威風凜凜的進門就聽見溫池舟站在浠水清風中發出的感嘆。
張大虎也忍不住感嘆起來。
這也就是主子您,換個王爺都不敢這麼折騰,也沒錢這麼折騰。
別人不知,似他這種侍奉在丞相身旁的老人還不知道嗎?此地各個園亭院落所用素材無不是萬里挑一的精品,最難得的還是,這些材料沒有動用一分一毫的民脂民膏,更不需宮裡頭開恩典,全是溫丞相自掏腰包。
自己花自己的錢,哪怕有人再多嘴也無話可說,頂多背後念叨幾句這傢伙哪裡來的錢!他怎麼這麼有錢!等羨慕嫉妒恨的敗犬之叫。
雖說張大虎也很想知道主上的錢都是哪裡來的,但就像是他來見溫池舟時會自動讓腦袋放空,學會閉嘴不多想才是他能在溫丞相麾下幹這麼久的主因。
別的愛多想的?現在都不知道在哪裡呢!何來重用!
龍精虎猛的一條漢子大步跨過竹木小橋,一雙虎目炯炯有神,把這裡服侍的人壓得喘不過來氣,紛紛在這爆表的存在感面前掩面不及。
溫池舟眼皮一掀,抬筆一點兒:「重來。」
張大虎猛地僵在原地,抬起來的一條腿都沒來得及放下……
蘸著墨水的筆放到清水中涮了涮,他這才看向自家一臉懵逼的屬下。
溫池舟:「看你走的不錯,重來一遍給我看看。」
張大虎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然後灰溜溜回到門口又走了一回。
這一回別說是羞憤欲死的張大虎,連僕人之中都發出幾聲輕笑。
「主子!」
「再來。」
溫池舟抬手磨墨,他不喜紅袖添香,更愛親自動手,所以滿園美色視若無睹,大傢伙就這麼看著張大虎來回走了一趟又一趟,一趟又一趟……活生生把老虎走成了病貓!
張大虎最後站在溫池舟面前時,別說是囂張似虎,他臉上的麻木兩個字幾乎能具顯出來!
溫池舟這才一展剛剛繪好的畫,放在陽光下晾曬,湊的近的僕人餘光一瞥,好像看到一頭兇猛無畏的老虎虎嘯風林。
「都處理好了?」
張大虎剛接受過調/教,此時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點兒怠慢。
「是,您要屬下為向公子收拾首尾,如今所有失蹤的蒙童各回各家,此案已經在大理寺那邊兒了結。」
溫池舟沉吟道:「你看向君華此人如何?」
張大虎低頭道:「屬下不敢妄言。」
「說。」
「屬下覺得……他是個奇人。」
「哦?」溫池舟面露興味的看過去,這不是他第一回問旁人對向君華的看法,但每次他都表現的興致勃勃。
張大虎見他感興趣,連忙斟酌起用詞,「向公子應不是下界之人,而是上界修士。屬下肉眼凡胎,可也能看出向公子手段非是一般人可為。」
溫池舟淡道:「你跟在本丞相身邊也算見多識廣,就算如此,向君華此人仍能配的上一個『奇』字?」
張大虎不假思索:「屬下當年得蒙文丞相所救,歷經十數寒暑所見奇人異事不能算多,但在這片江湖中也算名列前茅,可哪怕屬下摸著良心說……還真沒見過有人能抽山脈化靈器,此等手段在屬下看來,是神非人,匪夷所思!」
溫池舟眉目一動,嘴角緩緩勾起。
「說的不錯,你下去吧。」
張大虎連忙低下頭躬身,畢恭畢敬的轉身退下,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詢問。
溫池舟道:「可服氣?」
張大虎再次回身行禮。
「心服口服。」
伴著溫池舟的輕笑,張大虎這名在武林中已是宗師級別的大人物頭也不回的快走出春華庭。
短短一夜之間就跪了,而且跪的毫不猶豫,連向君華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為什麼跪的,張大虎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好笑。
當時去接向君華的那名大漢是他的手下,從旁人口中得來的隻言片語讓最近有些驕矜的他,看這個一來就被丞相致以貴賓之禮的男人格外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