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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顏羞愧笑笑,「外祖父,原是準備今日帶禮來報喜的,誰料到出了小舅這檔子事,急急忙忙空著手過來,怪不好意思的。」
在黃家人面前她很少遮掩什麼,因莊顏知道,黃家人是真心疼愛她,不會去計較這些。
黃則武性格豪爽,大手一揮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來外祖父便高興的不得了了。」
莊顏乖巧一笑,起身替兩老重新添了熱茶。
閒話好一會兒,黃出右的妻潘夢蝶來了。
潘夢蝶著綠色比甲,淡綠色挑線裙,一雙荷葉紋繡鞋,今年也三十四了,因家庭和睦,子女孝順,容顏紅潤,風韻猶存。她生有兩個孩子,長女黃含真已經出嫁三年,另個就是還在讀書的黃昊,因進學,莊顏今日不得見這個表弟。
潘夢蝶給父母親行了禮,莊顏趕緊站起來,朝舅母行了禮。
潘夢蝶溫柔賢淑,對外甥女也是打心眼裡喜歡,又因自己的女兒嫁的遠,對莊顏更加憐愛,當即拉了她的手絮絮叨叨問了好些話。莊顏一一答了,但只報喜不報憂。
快到晌午時分,這一大家子才散去。
自遊廊走到黃不羈院中,潘夢蝶帶莊顏才進來一會兒,有個黃家大房院裡的丫鬟來說黃出右回來了。
黃出右只謀了個七品小官,還是個閒職,日常瑣事不多,有時只點個卯便回來了。
「舅母,您先去吧,過會子我再去向大舅請安。」既然都走到小舅的院子了,乾脆先看了小舅再去給大舅請安。
點點頭,潘夢蝶帶著丫鬟走了。
黃不羈年二十還未娶親,自己獨住一進三間正上房的院子,只有兩個丫鬟、兩個小廝、兩個婆子伺候著。
原是給他指了四個小廝,他嫌男孩兒笨手笨腳不如女孩心細,方換了兩個丫鬟來,起初黃家兩老還擔心他有別的心思,觀察了好幾月才安心。
後來又過了幾年,他還真就沒動過這兩個丫鬟一個手指頭,甚至對女孩兒一事上從未上過心思,兩老雖急,總也說不聽,再就懶得催他了。
第6章 莊顏親事
莊顏順階而上,走到門口,其中一個稍高的丫鬟低頭細聲道:「三老爺在裡面躺著呢。」
舅甥兩個打小關係就好,這是旁人都知道的。兩人年歲差的不大,莊顏也會刻意注意自己的言行。到底是血脈相連,黃不羈這次傷的這麼厲害,也沒什麼好避諱了。
進了屋,大格局還是沒變。左邊的博古架,黃不羈自己親手漆的桌椅,右邊的六尺長、二尺擴、三尺深的蔑箱——別人用來裝字畫,她這個小舅用來裝些奇奇怪怪的玩意。
黃不羈鬢若刀裁,脖上一個纏了紅繩的銀項圈,穿戴齊整地躺在榻上,見了外甥女來,忘了疼痛,招招手道:「快來快來,給你看個玩意。」
莊顏嗔他一眼,「我說小舅,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沒個正行,這回還沒摔疼你?」
這番風涼話換了別人肯定不愛聽,黃不羈才不往心裡去,笑嘻嘻道:「別人不知道我,你還不知道我?」說著,舉了舉手裡的沒上漆的木盒子,「顏兒,給你變個戲法。」
莊顏生不起氣來,走近他身邊,問:「又是什麼了不得的戲法?」
「看見盒子裡的珍珠沒有?」木盒上清晰可見幾圈年輪紋絡,拉開蓋子,裡面靜靜地躺著一顆小指甲蓋大的珍珠。
「看見了,怎麼個變法?」
黃不羈把蓋子關上,又重新拉開,裡面的珍珠陡然消失了!
蘭兒倒是驚訝地睜了睜眼,莊顏一把奪過盒子,翻過來,指著底部不易看清的按鈕機關道:「蒙我呢。」
受黃不羈的影響,各種雜書莊顏也看不過不少,比起死讀書的人,她的腦子要靈活不少。
黃不羈笑眯眯地拿回盒子,道:「還是顏兒聰明,我蒙了幾個人,都以為我會茅山法術。」
無奈搖頭,莊顏道:「你也就哄騙這院裡的幾個下人,因你是主子他們才心甘情願叫你哄。」
「此言差矣——」黃不羈擺著食指,搖頭晃腦,又道:「世間愚民多,只要有一人信了,一傳十,十傳百,便有成千上萬的人信。」
「以前你也只嘲笑個別人,現如今連這世上大部分人都罵上了,也不知哪個是沒被你罵過的。」
「我只是說實話罷了。再者,不光愚民多,當官的也未必都明白。史上許多事也如這木盒一樣,上面一層,下面還有一層,真相早被有心人想著法子蓋了起來,偏偏後世還有人深信不疑,甚至頻頻拿那些說不通的事做各種由頭。」
黃不羈甚少讀正經書,也就史書還讀過不少,只不過他的見解總與常人不同,所以少有交好的同窗。莊顏幼時倒是喜歡聽他講史,但也只是聽聽罷了,從不在人前提起這些,尤其是莊守義面前。
「這話只許小舅在我面前說,外祖父那兒都不行,小心又挨一頓打!」這樣尖銳的言論,莊顏可不得提點他。
黃不羈早被打皮了,還怕什麼疼?況且黃則武憐子他又是最清楚的,得意道:「我如今這樣疼,爹捨不得打我,再說了,還有娘和大嫂護我,不怕!」
「你不怕疼,就不怕昊哥兒笑話?」
「嘁,他個死腦筋的,半點不像我,要笑便笑,我不在乎!」黃不羈最不喜死讀書的人。
黃昊溫文爾雅,自小就禮貌規矩,莊顏倒是挺喜歡他的,這會兒少不了替他辯駁:「他自然像他爹,為什麼要像你?再說了,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好,你又何必連自己的侄兒都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