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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致每晚都等她睡了才離去,和前世一樣,若不看著她入眠,他也整夜難眠。
也虧得這身功夫,普通宅院任他來去,否則還不能日日和莊顏相見。龐致想起幼時獨自待在寺廟裡的幾年,雖孤獨痛苦,但如今有用武之地,並不後悔曾經吃了那麼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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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早晨,莊顏是被熱醒的。屋裡的冰塊融化殆盡,守夜的丫鬟閉眼打著盹,若是戳一下,就要摔倒了似的。
莊顏喊了人進來,伺候的丫鬟被驚醒,打了一個機靈,忙跑出去打水。
坐在橢圓海棠外緣銅鏡前,莊顏任由蘭兒替她梳著頭髮,輕柔油亮的長髮散在肩上、耳邊,明亮的日光下黑白相映,就像名家常作的工筆畫一樣。
蓮兒穿了件玫紅褙子,粉羅裙,站在一旁笑眯眯道:「小姐,您真好看。」
攬鏡自照,莊顏側了側臉,把自己打量了個遍,她好看嗎?
好不好看得看和誰比,和莊靜比,她自然好看。
「小姐,以前跟你一塊兒去徐家老太太壽宴的是時候奴婢仔細看過,沒一個比您長好看,一個都沒有。」蓮兒言語間有些驕傲。
想起前年徐太太壽宴的時候,莊顏很有自知之明地嗤笑道:「那都是哪一年的事了?女大十八變,沒準人家現在各個都出落地你認不出來了。」
蓮兒嘟噥道:「那倒也是……」她家小姐不就是這樣麼,小時候只是長的雪白可愛,沒想到十二三歲抽條子的時候一下子出落地沉魚落雁,因這兩年少有外出,只是外人不知道罷了。
莊顏在單層四格紅綢底的南榆木首飾盒裡挑揀了一對銀丁香,垂眸道:「徐大人官居五品,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京城裡比他家老太太精貴的人多了去了,那些真正嬌養出來的美人兒,咱們根本就見不著……」井底之蛙,才如此自滿自足。
蓮兒不說話了,反正她家小姐想的總是比她多。想來這便是天生的小姐命,和丫鬟終究是不一樣的。
蘭兒不聲不響地替莊顏梳了挑心髻,飾以翡翠珠花銀簪,垂著些剔透的玉珠,傾側腦袋,珠玉擺動,像是從玉盤裡彈起一樣。
站起身對著鏡子照了照,莊顏覺得粉紅色的褙子不好看,又換了件翠綠色的纏枝蓮褙子,淡綠湖水色的湘綢裙子。
抿嘴一笑,蓮兒道:「小姐最近愛打扮了。」前幾日也是,莊顏會換兩三個簪子比對著看,哪一支更合適。
莊顏含笑不語,有了心悅者,自然分外注意外貌打扮,唯恐錯失好機會。
從常喜堂出來,莊顏順著夾道直走,路過了大嫂霍茹的院子,到了福喜堂。
聽下人通報的時候,霍三娘頗感意外,莊顏怎麼會來找她?難不成是來求她的不成?那便好了。於是吩咐下人道:「去把二小姐請來。」
削減府上開支一事,本就是給莊靜出氣來的,若是莊顏來求饒,可不得叫了自家女兒來親眼看看。
霍三娘好整以暇地等著莊顏,描花的白玉茶杯里漂浮著泡脹的菊花,在涼爽的屋子裡冒出陣陣青煙,一縷一縷向上浮,纏繞在她帶笑的臉上。
莊顏進來行了禮,端正地坐在一旁的金絲楠木靠背椅上。
待下人上了茶,擺了三碟兒點心,百合酥、蜜餞紅棗、撒糖霜的玫瑰糕,霍三娘才笑吟吟開口:「顏兒怎麼捨得來了?去年這個時候我都不知道你長到七尺身長了。」
去年春天霍三娘大兒子莊保業的妻子霍茹懷孕,因是莊家第一個孫輩的孩子,上上下下緊張地不得了,什麼都可著大房用不說,還藉機欺壓二房。莊顏實在待不住,去外祖父家住了小半年,再回來的時候確實長高了不少,霍三娘突見她比自家女兒長的還要嬌美多了,說過幾句風涼話,莊顏那時還氣盛,回過幾句嘴,叫大伯母難堪了。
「都過去多久了,大伯母還記得。」莊顏暗暗想,霍三娘心思狹隘,真夠記仇的。
霍三娘就是這麼個性子,只要沒報的仇,多少年都記得。
「我說顏兒,你當大伯母多大的年紀,去年才發生的事,我能不記得了?要是腦子這麼不好使,這麼大個家我也管不好了。」她要新仇舊恨一起報,這會兒能多得意就多得意。
不一會兒,莊靜穿著鮮紅的牡丹纏枝通袖長裙來了,梳了個牡丹髻,兩側排插一溜兒小金簪,耳帶明月璫,只算得上五官端正微胖的紅腮臉,被這身行頭襯得嬌艷十分,俗不可耐。
「娘,喊我來做什麼?」轉了頭輕蔑道:「四妹妹也在?」故意的漠視是因為嫉妒,怎麼莊顏怎麼穿都好看呢!莊靜坐在霍三娘身邊,撒了個嬌以尋安慰。
莊顏心下明白霍三娘的意思,暗忖一瞬,覺得這對母女著實可笑。
霍三娘和自己女兒交談,像是忘了莊顏的存在。被求的人,犯不著上趕著開口吧?想到這裡,母女兩個越說越歡。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莊顏方啟唇喊了聲:「大伯母。」
霍三娘故意撫掌笑道:「哎喲,說得忘情了,忘了顏兒還坐在這兒。」又吩咐丫鬟換了杯茶水來。
「大伯母,聽說……您這兩天在想法子找忠勇侯家,忠勇侯夫人辦的花會請帖?」
母女兩個的視線同時打來,莊顏仍舊只是淡淡笑著。霍三娘沒想到莊顏提的是這件事,「怎麼,你也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