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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天越熱,人越乏,一旦進了冰屋,再不想去別處受罪了。
碧泉居里,兩個婆子又抬了兩桶冰進來,晴兒端了一盤血紅的碎冰櫻桃,莊顏透著紅的指腹拈起一顆紅艷欲滴的櫻桃來,微微張口,銜在唇齒之間,舌尖一卷,下頜動了動,再吐出來的便是一顆核了。
連吃了幾顆,莊顏嫌吐核麻煩,擦了擦手,揮手叫下人把東西收了,切一份西瓜來。
雯兒端了一盤切成塊的冰鎮西瓜來,上面插著乾淨的銀果簽,心想這下子主子該不嫌麻煩了吧。
莊顏用銀果簽插著吃了兩口,甜是夠甜,但又甜的膩味了,放下咬了一口的西瓜,起身道:「蘭兒蓮兒隨我去母親處吧,寒瓜我過會兒回來再吃。」
晴兒拿了個蓋子蓋住盤子,關了門退了出去。
到了常喜堂正屋,兩個媽媽兩個丫鬟站在一旁,黃氏歪坐在榻上繡著大紅色的虎頭鞋面。下人方才通傳過了,這會兒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笑道:「顏兒來了?路上熱不熱?」
莊顏坐在榻上小几的另一邊,道:「有蘭兒打傘,蓮兒打扇子,不熱。」
黃氏收了針線,起來伸了個懶腰,莊顏站起來扶了母親一把。
「顏兒,你父親說過幾天崔夫人就帶著崔公子來我們家做客,到時候你給她上個茶就行了。」
垂下眸,莊顏把玩著手上的與蓮蓬,平南侯說過,過幾日他也要去黃家找黃不羈的。
莊顏幾不可見地笑了笑,去找黃不羈,又不是找她,瞎想什麼,人家心裡若真有她,豈會讓親手打磨的紅豆骰子被方拾夢搶去。也是,一個侯府嫡孫女,一個從五品官員的嫡出女,沒有任何可比性。
看著女兒手上的那枚與蓮蓬,黃氏道:「顏兒,你見不見?」
腦子裡明明不大想見,可是不見又能怎麼樣,莊顏鬼使神差道:「見……為什麼不見。」
黃氏一笑,道:「聽說那崔公子很儒雅,是個上進勤勉的年輕人,你若是覺得可以,這親事咱們就早早定下,等你弟弟出生了,正好接著辦你的親事,雙喜臨門多好!」
強顏歡笑,莊顏也點了點頭,多想跟母親說說心裡話,可理智讓她把話都憋了回去。黃氏有孕,怎麼可以再讓她操心。
小坐了一會兒,覺得周遭有些熱,莊顏看了看桶里融化殆盡的冰塊,責問下人道:「冰塊都沒了還不去換?」
黃氏按住她的手,道:「不怪她們,是你大伯母上午差人來傳話,說咱們房裡的冰塊數目都送完了——你爹怕熱的很,夜裡的冰塊成倍地用著才行,白天我少用些無妨。」
皺了皺眉頭,莊顏討厭死了大房的人,公報私仇這種事,也只有她們做的出來。
其實莊顏可以直接去大伯父那裡告狀,只是怕父親苛責她不禮待親人,在小事上斤斤計較,才一忍再忍。
素白的玉手扣在小几上,手背上隱隱凸起細細的幾根,莊顏壓下這口氣,行了禮從黃氏處出來,回到碧泉居叫下人把自己房裡的冰塊抬了四桶到常喜堂,還囑咐下人告訴黃氏,她房裡不缺冰。
吩咐完這些事,莊顏又命蓮兒去管事處找兩個下人出去買冰塊回來,錢她自己出。
坐在屋裡等著外頭把冰塊送來,又吃了兩口西瓜,莊顏方奇了怪了,她明明記得之前有塊西瓜咬了一口放下的,怎的不見了?丫鬟若是要偷吃,偷一整塊便是了,她吃過的難道更甜些麼?因一心想著大房為難黃氏的事,她也懶得審問下人,倚在榻上睡了一覺。
等到天擦黑,莊顏叫下人買的冰塊都另存進了冰窖,聽說莊守仁回了,她帶著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鬟,把冰塊抬了兩桶到福喜堂去。
莊守仁看到侄女來了有些稀奇,近日京中關於莊顏的風聲他也聽到過一些,這會兒仔細打量了下這個侄女,才發覺這丫頭是真的長大了,也更標緻了。
莊守仁冷酷暴戾,大房的孩子都怕他,就連莊靜現在也像老鼠見了貓一樣,乖乖地端坐在椅子上不敢大聲言語。
行了禮,莊顏命下人放下冰桶道:「大伯父,白天裡聽下人說府上冰塊不夠了,母親有孕尚不敢多用,想必伯父伯母更是不好受了,顏兒命管事的下人又採購了一些,也是侄女運氣好,遇上好些剩餘的。這便想著給您送來了。」
霍三娘沒想到莊顏敢告到莊守仁面前來,頓時緊張得不行,乾笑著不知道如何應對。三個孩子怕父親,她未必就不怕丈夫了?
莊守仁乃大理寺卿,參審過不少大案,後宅的事他雖不管,但也明白一些。這個侄女的性子他也是有些了解的,要不是把她逼急了,不至於跑他跟前來耍小心思。
腦子裡大概有了個判斷,莊守仁仍舊不苟言笑,嗯了一聲叫莊顏起來坐著,與她聊了兩句,後又問到了平南侯身上。
第19章 相看
莊顏聽到平南侯幾個字從莊守仁口中說出,眼眸垂了下來,現在她避之不及,並不想聽到和他有關的事。
霍三娘母女倒是聽的仔細。
從來不敢打斷丈夫說話的霍三娘一時間沒忍住問:「老爺,平南侯確定去哪裡觀政了嗎?」
莊守仁搖了搖頭,「我聽風聲說是六部,也可能會來大理寺。」
家裡有三個女孩兒,莊佩是拿不出手的,不在莊守仁考慮之中,自己的女兒雖出身比莊顏好些,但別的就差太多了。作為莊家的頂樑柱,他不得不為莊家的興盛發達考慮,若是莊家有個姑娘能嫁入侯門,那便有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