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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不羈努努嘴,差點沒說出更大逆不道的話來。別說侄兒了,就是他大哥,他也不大瞧得起,一家的糊塗人,都是糊塗人!
莊顏又把話題扯回主要的事情上來,「昨個夜裡可吃得飽了?」
黃不羈瞪她一眼,呸道:「我從未聞過那麼臭的泥!」溝渠里的淤泥,惡臭難聞。
莊顏笑得仰倒,半晌才停歇下來,關心道:「傷的是哪裡?還疼不疼了?」
往軟綿的菖蒲紋迎枕上靠了靠,黃不羈揉揉腰道:「如何不疼?好在得人救我,看來是老天有眼不叫我死,證明我活著尚有大任。」
這樣放浪不羈的人,除非生在亂世,如今天下太平,莊顏可不希望黃不羈真背負什麼「大任」,平平安安到老才真是謝天謝地了。
「不謝恩人謝老天,你總說別人糊塗,我瞧你也糊塗。」
「怎麼沒謝?我可是對平南侯千恩萬謝了。」
說到平南侯,莊顏心裡入注入了絲絲舒暖的甘泉,咬了咬唇,忍下曖昧不明的笑,撥弄著手上的碧綠珠串道:「平南侯怎么正好路過救了你?」
「誰曉得,許是我與他有緣——不過說來也怪,傳言他是個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記得有一年他叔叔惹怒龍顏,一病不起,平南侯也沒去聖上面前說一句好話。若是別人便罷了,自大長公主入靈雲寺後,他那叔嬸一家可是唯一照看過他的人。」
「你總和別人想的不一樣,這次怎麼就聽信傳言了?許是他叔叔一家只是做個樣子博個好名聲呢?」
「若是往常我肯定也這麼想,但他叔嬸的兒子我是認識的,平南侯對他堂弟龐詢雖不親厚,但還是看得出來兩人相熟。我才推測,至少他叔叔一家,對他算好的。否則依他的性子,那日當街根本不會理會龐詢。」
所以說,龐致根本就是天生冷酷無情的人。那他怎麼會救黃不羈?
莊顏更加肯定是自己的那副畫起了作用,心中洪波湧起,抑不住的激動,若真入得他的眼嫁入侯府一步登天,那才好了。
聊了半晌,莊顏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見黃不羈那麼能說,想來傷的也不多重,她也多擔心了。
外面來了婆子傳飯,莊顏正要離去。黃不羈使喚身旁一個稍矮的丫鬟道:「去,把我的甜哥兒提來。」甜哥兒是他養的一隻綠身黃頭的牡丹鸚鵡,到了午飯時候,它也餓了,在外面叫喚的厲害。
黃不羈房外廊上掛著一隻細竹吊銅鉤的雙門兩層鳥籠,也是他自己做的,莊顏見證了整個過程。至於這隻鸚鵡,會說人話,據說能活十多年,莊顏偶爾也會逗逗它。
止了步,莊顏對傳飯的婆子道:「你先去吧,小舅行動不便,我餵了甜哥兒馬上就來。」
婆子應諾方轉身走了。
丫鬟把鳥籠子提在黃不羈跟前,莊顏抓了把糙米在手心裡,「小舅,我來餵它,好久不見甜哥兒,不知道忘記我沒有。」
打開鳥籠的門,撥了幾顆米往裡送,甜哥兒吃了食又開始學人說話:「嬌嬌,嬌嬌。」
莊顏咯咯笑著,「小舅,嬌嬌是誰?」若是黃不羈心上人,黃家兩老可得樂壞了。
黃不羈沒放在心上,「誰知道是哪個,甜哥兒打昨個晚上就開始叫,也不知誰教它的,許是下人說的什麼話,叫它記住了。」
餵完了一小把米,甜哥兒嘴裡的「嬌嬌」二字就沒停過,莊顏可不覺得它是同下人學舌。這個小精怪之所以叫「甜哥兒」,就是因為它有奶便是娘的性子,但凡給了吃食,什麼好聽的話都學的來,「嬌嬌」又不是什麼吉祥如意的話,下人犯不著為這個去餵食它。
餵完鸚鵡,莊顏帶著蘭兒去了正廳。
嚴格來說,黃家應該從黃則武這一輩開始才真正步入官宦家庭,吃飯的規矩並沒有莊府那麼嚴,不過桌上也是沒有人言語,若是兩個人夾到一個菜,或是眼神相碰,皆會讓一讓,笑一笑,比莊家更溫馨。
莊顏臨走前,黃則武和陳鶯兩老又叫她帶了好些東西回去,那些東西和銀子她都收下了,等到了在莊家門口下馬車,又把銀子留下,只帶了幾樣補身子的藥材食物回去,周媽媽拗不過她,只得收了還給自家主人。
莊顏前腳才走,龐致後腳就從宮中趕了過來,可還是錯過了,他藏住懊惱,去黃不羈的院子裡餵了會兒甜哥兒,聽它喊了兩聲「嬌嬌」心情才好些。
嬌嬌是莊顏的字,他取的。很俗氣,可他喜歡,這一世啊,他就要驕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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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莊顏去黃氏那裡請了個安,把黃不羈受傷的事故作輕鬆,一口氣說完。
好在黃氏情緒沒有太大波動,只囑咐莊顏得了空替她去盡孝。
傍晚,一家三口吃完飯,黃氏和丈夫在屋裡說了會兒話,便把莊顏給喊來了。
莊守義見女兒來了逕自去了書房,有些事還得母親私下裡跟女兒說。
看著父親出去,莊顏在一旁的靠背椅子上坐下,「娘,是父親喊我來的?」
黃氏穿著湘綢的長裙,外罩一件寬鬆的紗衣,頭上一根點珠金簪,嗯了一聲,笑說:「你父親相中了翰林院侍讀崔大人家的嫡長子崔博文,他母親你劉氏你見過的,在你外祖母五十歲壽宴上。」
莊顏絞盡腦汁想了想,好似有些印象,劉氏貌似是個熱情話多的婦人,別的她再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