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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顏才不信,面上假笑道:「我明白崔夫人的心意,母親和大伯母也都很喜歡您。」
崔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園子裡幾丈高的白花桐樹上驚飛幾隻黑身白紋的鳥。她道:「我與你大伯母甚是合得來,你母親也不錯。」
「我大伯母雖為人熱情,只不過頭次見就待您這樣好,還是頭一次,對了,我那堂姐要是見了您,肯定也和大伯母一樣喜愛您。」
這番話意思可就多了去了,崔夫人半晌沒有答話,琢磨了好半天。
莊顏也不問什麼,崔夫人發愣她便不動聲色地看著一旁明燦燦的被熱浪吹得發顫的黃雀花枝。
崔夫人先是鎖眉細想,微偏了偏腦袋,攥緊了手上的帕子,果核大的翡翠戒指將臃腫的手指勒得更緊,心下琢磨道:某不是霍三娘也看上了他家的崔博文?
一個正三品,一個從五品,嫡出一支,和庶出的……這簡直一點都不難選嘛!
見崔夫人面上神情鬆了一些,莊顏才問道:「崔夫人,怎麼了?可是想到什麼要緊事了?」
崔夫人回過神來,淡漠了兩分,假笑道:「是了,家中還有要緊事,我便不與你坐了。」
忽然的疏離,使得莊顏低頭微笑,假裝什麼都不明白,她也跟著起身道:「我送送您。」
崔夫人阻止她道:「不必了,有丫鬟引路不礙事的。」現在可沒工夫跟莊顏細細磨了,她得回去打探些事情做明智的決定!
莊顏與崔夫人一同行至花園門口便分道揚鑣,回到碧泉居才鬆口了氣。
崔夫人回家後使人打探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例如霍三娘的嫡出女兒還沒嫁,也沒許人家,而且她本人貫來高傲,很少和地位低於她的婦人來往,更遑論待人如此熱情……
霍三娘還在次間裡用鳳仙花的汁液染指甲,根本不知道人家都算計到她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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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多色交織的蒼穹變幻莫測,大片大片的浮雲翻滾著,像是在天空上叫囂著。
莊顏站在廊上轉了轉手腕上的一串小顆紫檀木珠,道:「今晚要下雨了。」
蓮兒點個頭,道:「那奴婢趕緊把花都收起來。」說完,沖婆子和幾個小丫鬟招了招手。
回到屋裡,莊顏坐在棋桌面前,黑白兩方還較量著,她手執白指,結束了這盤棋局。今晚不管莊守義再怎麼強迫她,崔夫人主動要退出,父親也無法強求吧。
院子裡,姜媽媽指揮著幾個婢子把紅紫色的大岩桐收進了暖房。蓮兒進屋站在莊顏身邊伺候著。
呆坐一會兒,已經到晚飯時候了,莊顏心想著莊守義也該回來了,正好吃了飯再去見父親。令她意外的是,常喜堂的人來傳飯了,說今晚在黃氏處用飯。
蓮兒知道莊顏今天好像做了些什麼不得了的事,因此有些擔心,道:「小姐……」
莊顏也很緊張,那是來自對嚴肅父親的恐懼。不管她多聰明,仍只是個晚輩,是個女孩兒。在莊守義面前辯解的時候還是很害怕。
她沉了氣道:「吃飯,又不是吃人。走吧。」仍舊只帶了蓮兒和蘭兒兩個丫鬟去常喜堂。
次間裡,莊守義早已脫了官服,穿著藍色綢布直裰,筆挺地坐在桌前,一絲不苟。
飯桌上青釉圓瓷盤盛著肥鵝燒鴨、熟肉鮮鮓、雞簽、煎魚、卷餅,中間方盤裡的是紅燜肉,三人面前三盞燕窩伴半邊鹹鴨蛋。
晚飯莊顏吃的心不在焉,面上波瀾不驚,餘光卻在父母親面上頻頻掃過。
飯罷,一家三口移到東次間裡去坐。莊守義和黃氏一東一西坐在羅漢柏榻上的矮几兩邊,莊顏端坐在椅子上,手邊的小桌上有一杯熱滾滾的茶。
莊守義屏退了下人,命人把隔扇關好,不許人闖進來。
雖是夏季,莊顏的手心裡出了些冷汗,下意識伸手去端了茶杯,莊守義道:「才吃過便吃茶,傷脾胃不知道麼?」
莊顏鬆開茶杯,沒有辯駁。
莊守義神色絲毫沒有緩和,他兩手放在膝上,看著莊顏道:「聽你母親說你今日出去看戲,沒見著崔夫人?」
低了頭,莊顏答道:「孟家小姐來早了一步,邀了我去,她父親又與您同在禮部為官,方不好辭,況女兒又不曉得崔夫人要來,便與她去了。」
莊守義面上嚴肅,看不出喜怒,嗯了一聲道:「人家特特來看你,卻沒見著,也是怠慢了。」
莊顏解釋道:「女兒回來的時候崔夫人還沒走,待她從大伯母院子裡出來,便親自去告罪了,好在崔夫人沒有見怪。」
點了點頭,莊守義道:「做得很好,也該與崔夫人好好相處。」
聽到這話,莊顏的削肩都在顫抖,崔夫人這樣性情的人,父親就連問也不問她的意思,就這樣決定了?!
黃氏出言道:「老爺……您不問顏姐兒的意思?」
莊守義看向莊顏,道:「崔博文那後生著實不錯,況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絕不會害你就是了!」
父親總是這樣獨斷!
第28章 **
莊守義把莊顏的親事定下,且不容她反駁。
莊顏忍下委屈,聲音不大不小道:「父親……女兒那日受的委屈便算不得什麼了?況且女兒的斷掌也是瞞不住的,若真去了崔家……」她真不忍心說下去,劉采春那樣的人品,將來的苦日子就擺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