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她毀了別人一生,憑什麼重新開始?(2更)
鳳乘鸞道:「無恥的事,想必東郎太子幹得多了去了,不知你下面的人,有沒有最最卑鄙無恥下流、喪盡天良那種?」
「哈哈!」溫卿墨歪著頭,笑得甚是開心,「你真有意思,你想找最最卑鄙無恥下流的人,幫你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
「這個,你事後就知道了。」
「好啊。」溫卿墨笑得彎彎的眼中,眸光一閃,「但是,錢呢?我這裡,只收黑的。」
鳳乘鸞手中扇子唰地一收,「黑的,我沒有,但是你們幫我幹了這一票,所有收成,我一個子不要。」
溫卿墨靠近她一步,俯視著她,「就這個?你以為,我會稀罕?」
他如一隻魔,居高臨下,籠罩一切。
鳳乘鸞微微昂了昂頭,努力將目光坦然直視,不畏懼,不軟弱。
與魔鬼交易,你若是怕了,或者心生貪念,就必死無疑!
瞬息之間的較量,卻像是一輩子那麼長!
忽地,溫卿墨方才一身威壓消散無蹤,臉上重新綻出妖艷的笑,「哈哈,你贏了,我的確稀罕。」
他將伸手將衣衫拉上肩頭,「說吧,是誰?」
鳳乘鸞抬眼,「鳳若素。」
溫卿墨還在肩頭的手一頓,嘆為觀止地望向她,「鳳乘鸞,你果然總是給我驚喜!」
「既然談好了,那我走了,告辭。」
鳳乘鸞扭頭離開,這屋子,太過詭異,又太過私密,她不想與他獨處太久。
身後,溫卿墨也不留她,只是問道:「再問你一次,我肩頭的刺青,如何?」
「好看。」鳳乘鸞爽利扔了兩個字敷衍他,推門出去。
溫卿墨執著酒壺的手,懸了一會兒,之後悵然一笑,你給的,當然好看。
……
又過了幾日,便是鳳若素出嫁的日子。
她上花轎的時候,趙姨娘用帕子沾著眼角,含淚帶笑。
龍幼微替她準備了不少嫁妝,凡事有錢人家嫁女該有的,一樣不少。
送嫁的隊伍,浩浩蕩蕩,綿延了一里多長。
鳳家嫁女,即便是庶出,也要風風光光。
鳳若素坐在大紅的喜轎里,掀起蓋頭,總算鬆了口氣。
終於嫁出去了,只要出了百花城,就與過去徹底永訣,沒有人知道她在清河碼頭都遭遇過什麼,也沒人知道她幹過什麼。
那個在花城宴都沒能露臉,就受盡嫌棄和唾罵的庶女,也再也不存在了。
她終於離開鳳元帥府那四面高牆,離開趙姨娘那個小小的院子。
從此憑藉自己的美貌與智慧,展翅高飛!
她嘴角一抹嗤笑,一群傻子,死要面子,不管她怎麼興風作浪,最後還不是要打掉牙往肚子裡咽,該替她尋的好人家還是要尋,該給的嫁妝,一分不少。
鳳家,這種冤大頭,還真是不多見。
她記得小時候有一年過年,她有個表舅過來走親戚,那天晚上,娘就喝多了,淨說胡話,什麼鳳家的孩子,除了龍幼微那三個,都不是親生的。
她跟展玉都聽見了。
當時還特別不服氣,在心中記恨了好多年。
現在想來,竟然也覺得沒什麼。
做人嘛,最重要的是開心。
鳳若素正開心著,整個轎子一晃,外面幾聲慘叫,轎子就停住了。
接著,呼啦啦啦,剛一出城,好幾百人的送嫁隊伍,全都跑了個無影無蹤。
荒郊野外,只留下一地披紅掛彩的陪嫁,還有她大紅的喜轎。
之後,雜亂的腳步響起,許多人,正慢慢將她的大紅花轎圍了起來。
……
荒野里的一家黑店。
鳳乘鸞站在門口的老樹下,負手望天。
那店內,鳳若素的哭嚎聲不絕於耳。
黑店的老闆娘坐在樹杈上,荊釵布裙,沖她問道:「喂,大家都是女人,你不用這麼狠吧?」
鳳乘鸞不語。
「她剛才都說了,她是真的知道錯了,決定改過自新的了的。」
鳳乘鸞還是不語。
老闆娘衝著她家黑店咧咧嘴,「喂,怎麼說她也是你家姐姐,我一個開黑店,賣人肉包子的都不忍心了,你是不是真的那麼鐵石心腸啊?」
鳳乘鸞這才抬起頭,眼帘一掀,「為什麼她輕易地毀掉了別人的一生,卻自己還想重新開始?另一個,也是我的姐姐。」
老闆娘愣了愣,眨眨眼。
樹下,鳳乘鸞重新抬頭,望向北方的星辰,「懺悔,不可能,沒有機會!」
那黑店裡,樓下堂屋中央,安靜地坐著鳳靜初。
她坐得那麼安靜,那麼嫻靜,那雙眼,如水一般,寧靜,溫柔。
當初,鳳若素就是這樣,聽著她的悽慘哭嚎。
如今,兩人,只是互換了一個位置。
她閉眼,強迫自己去聽,去忍耐。
有時候,為了活著,就是要將那些軟弱的血肉都忍痛剃掉,剩下的心,就是一塊鐵石真金!
直到天明,黑店的門被一雙大手推開,一隻獨眼的十五爺站在了門口。
他見到屋裡的鳳靜初,有些意外,「金主是你?還真是意外。」
鳳靜初起身,先是一個萬福,接著細聲細氣道:「記得在清河碼頭時,十五爺曾說過,下等館子裡,花瓶也能賣上幾個錢?」
十五爺嗯了一聲,「少主交待過了,這筆生意,盡可量隨金主的心思。」
「那好。」鳳靜初聲音溫婉,甚至還有些怯,「我手裡沒有黑金,付不起這筆帳,所以,就將她送給十五爺做成花瓶抵帳,希望您不會嫌棄。」
「呵呵,這女人狠起來,還真是六親不認啊!」
鳳靜初並不否認,「只是務必要按您之前所說的樣子,拔了舌頭,花了臉,去了手腳,我不想以後給家裡添麻煩。」
她就像個上集市買生鮮的小媳婦,細細交待商販如何幫她處置那隻鮮活的雞鴨,毛要拔乾淨,頭不要,屁.股不要,肚子裡記得掏乾淨,還有剁成一寸左右的小塊兒。
十五爺的一隻獨眼,像是看新鮮一樣看著她,拉長了聲音,「好,你是金主,都依你!」
「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鳳靜初小心翼翼道。
「你說。」
「待會兒做花瓶的時候,我可否也在這下面聽著?」
十五爺的眼睛,有點圓了,「你確定?」
「確定。」鳳靜初狠狠攥著手裡的帕子,她的腹中,因鳳若素去了一塊血肉,這心頭,便再也不想留下半點血肉。
「好,如你所願!」
「謝謝了。」她抿了抿嘴,依舊低眉順目。
這一日,鳳靜初和鳳乘鸞很晚才回家。
兩人牽著手,卻各自默不作聲。
那兩隻從小牽到大的手之間,似是有了一層薄薄的膜,彼此有點感受不到對方的溫度。
鳳乘鸞只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卻沒想到,鳳靜初這樣柔軟的弱柳,歷經了地獄之火,也成了長刺入骨的毒藤。
初初將鳳若素做成花瓶,必不是一時心血來潮,她那麼冷靜,卻從來沒有向她吐露半分。
直到進了鳳家大門,過了垂花門。
千里歸雲向左,趙姨娘的院子向右。
兩人都沒說一句話。
鳳乘鸞心痛的並非鳳靜初擅作主張,而是她若是如此任由自己在仇恨中沉.淪,便會失了自己。
就像她的前世慘死,若是抱著滿腔仇恨歸來,這一世,怕是因為恨著景元熙和容婉,而片刻不得展顏。
人,本不應該因為別人的錯而折磨自己。
她向前緩緩而行,終於,身後鳳靜初一聲輕喚,她腳步便停了,立刻回頭。
「姮兒。」鳳靜初坦然立在原地,「你能明白我嗎?」
「明白。」鳳乘鸞粲然一笑,「我當然明白!」
恨一個人,恨到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的痛苦,她當然明白。
「我今日若不處置了她,來日若是給她機會,必定是個麻煩。」鳳靜初平淡道。
「是啊。」鳳乘鸞勉強笑笑。
「姮兒,」鳳靜初抬起頭,兩眼明亮如雪地望著她,「你會嫌棄我嗎?我是說,我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鳳乘鸞腳下快走兩步,奔上前去將她抱住,「不會,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姐!」
鳳靜初的手,遲疑了一下,之後小心抱住她,暗暗抿了抿唇,「嗯,你也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
——
隨著和親的日子越來越近,鳳乘鸞抱著貓坐在房頂上的時間就越來越多。
有時候只是定定地望著北面,一坐就是好久。
待到百花城的秋雨淅淅瀝瀝時,北辰白玉京中,大雪已紛紛揚揚。
那一邊,輕裘半覆之下,有人修長白淨的手執壺,將水拉成一條線,緩緩倒入盞中。
這一邊,她坐在屋頂的飛檐上,肩頭扛著把傘,一手抱著貓,一手仰面將碧玉壺中的酒,倒入口中。
有些相思,在還沒來得及開始時,就成了執念。
有些執念,不知不覺之間,化作了相思。
「我給了你那麼多有用的東西,你卻什麼都不給我,就這一隻貓,還是撿的!」鳳乘鸞微醺半醉,望著煙雨茫茫的深處。
「白玉京,是不是真的終年積雪?冷不冷?」
「下次再見,你怕是要恭恭敬敬要向我作揖,喊一聲長嫂了,嘿嘿嘿嘿……」
「三個月,不准嫁人,不准喜歡別人,連看都不准多看別人一眼,嘿嘿嘿,我偏不!」
她肩頭一松,頭頂的油紙傘便如一片樹葉般,隨著秋風去了。
鳳乘鸞仰面,將那一壺酒,通通仰面灌了下去。
相思為何物,她還不懂,只知道心頭,好空,好空……
「鳳乘鸞!你想死啊!」下面一聲吼,將鳳乘鸞嚇了個激靈,差點從屋頂掉下去。
龍幼微插著腰,站在下面,身後,詩聽正踮著腳尖,兩隻小手小心翼翼給夫人撐著傘。
「娘啊,你嚇死我了!」
「我嚇死你,總好過你淋雨生了病,花我的錢!」
「小氣鬼!」鳳乘鸞一個骨碌,沾了滿身的雨水,從房頂醉醺醺滾下來,落地兩腳還是一個趔趄。
龍幼微生氣,卻更多的是心疼。
這個女兒,臉上整天笑嘻嘻的,好像將什麼都沒放在心上,可她自從上次進宮,聽了白玉京的那些事,就整個人蔫了許多。
「詩聽,帶小姐去醒醒酒,收拾一下,待會兒隨我進宮。」龍幼微吩咐。
「又進宮?我不去了。那些女人,煩死。」鳳乘鸞一步三晃,往自己屋裡走。
「不是去見那些女人,是見你外公的女人!」
「顧明惜?」鳳乘鸞倒是好生意外,「她終於肯見咱們了?」
「有你這麼直呼外婆姓名的嗎?」龍幼微戳她額頭。
鳳乘鸞揉了揉,「她是你娘,你背地裡連她名字都不肯喊。」
「我不一樣,我跟她有仇,你有嗎?」龍幼微又重新叉腰,都活了四十多歲了,突然冒出一個老太太,讓她跪下喊娘,她不服!
這一個多月,只要提起顧明惜,她就用「龍皓華的女人」代替。
「有仇你還去?」鳳乘鸞笑嘻嘻搭上她娘的脖頸,將身子一靠,儼然一對好兄弟。
龍幼微瞪眼、挺了挺脖子,「她要見你,我有什麼辦法?」
「那我自己去咯。」
龍幼微還在給自己找藉口,「不行,我不放心你。」
「沒事沒事,宮裡路,我熟。」鳳乘鸞呵呵呵笑,對她娘使勁兒挑眉。
「死丫頭!」
「哎呀,掐我幹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