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搶小孩糖吃(1更)
鳳乘鸞等隨侍的女官替董美蘭挽起簡單的家常髮髻,便小心將那朵水靈靈的十八學士簪在了髮髻間,之後俯身輕聲道:「娘娘,其實臣女此番前來,是專程答謝五皇子在守關山上的關護之情。」
提起景元禮,董美蘭對著妝鏡撫鬢的手便是一抖,「元禮他出門許久,本宮甚是想念啊,不過聽說鳳元帥親自護送他回京,倒也讓人十分放心。」
她如此細微的情緒,自然逃不過鳳乘鸞的眼睛,「五皇子不但在北辰人面前對臣女回護有加,而且私下裡也時時提起娘娘您的好,說是離宮日久,山高水遠,心中十分想念母妃。」
董美蘭喉間哽咽了一下,眼眶就禁不住有些泛紅,她本就不是一個心思很深的女人,此時想到自己養了那麼多年的孩子該是已經死了,不由得還有點悲從中來。
她慌忙對著鏡子左右看了看,轉移話題,「喲,十八重瓣兒的,該不會是皇后娘娘養的那株十八學士吧?」
這一連串細微的神色變化,自然逃不過鳳乘鸞的眼睛,她立在她身後微笑,「董妃娘娘慧眼,正是十八學士。」
「皇后娘娘將那株山茶視作親生女兒般寶貝,會捨得將花剪下來給本宮戴?」
「皇后娘娘說,這株山茶所開之花,端莊典雅,是上品的臣子之花,所謂寶劍贈英雄,這嬌花,也該陪美人。」
臣子!
董美蘭臉色唰地陰沉下來,之後又有一絲落寞悵然,元禮沒了,她這輩子,也只能是臣子了。
「替本宮回復皇后娘娘,就說,美蘭會命人照這花兒的樣子做成玉簪,日夜佩戴,時刻不敢忘懷娘娘教誨。」
「臣女一定將娘娘的話帶到。」
董美蘭泛紅的眼圈,病懨懨的打量鳳乘鸞,「對了,鳳三啊,你母親最近可好?」
她忽然問起她娘做什麼?
她娘雖掛了個一品誥命的頭銜,卻也從來不屑與宮中這群娘們打交道的。
「母親她身體安泰,兒女繞膝,除了思念父親之外,一切都好。」
「嗯。兒女繞膝,夫妻和睦,才是女子至福!」董美蘭點點頭,又對著妝鏡,輕輕摸了摸髮髻上的山茶,輕嘆道:「有花堪折直須折啊,你年紀還小,許多道理,以後就慢慢懂了。」
鳳乘鸞心頭驀地一顫,她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地話,是什麼意思?為何隱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兩個人又閒話了幾句,就有宮人進來,在董美蘭耳畔低聲耳語了幾句。
董美蘭又是懶洋洋,又是無可奈何道:「你看,我這宮裡平日沒什麼人,偏偏今兒特別熱鬧。」
鳳乘鸞知道是有旁人來了,便道:「娘娘若沒有旁的吩咐,臣女就先行告退,回去向皇后娘娘復命了。」
「嗯,好。」
董美蘭並沒有起身更衣的意思,想必來的,也不是外人。
會是誰呢?
這個女人,言行舉止,都極為反常,頗有破罐破摔的意味。深宮之中,一個連兒子和恩寵都不要了的女人,還能在乎什麼?她好好的妃子不做,為何要作得一手好死?
鳳乘鸞用她正常人的思路,怎麼想也想不通。
她跟著皇后宮中的幾個女官出來後,忽地驚叫道:「哎呀,糟了,我把娘娘的金翠碧羽匣給忘了,這就回去拿,你們先回去復命,莫要讓娘娘久候。」
說著轉身,假裝聽不見女官們的埋怨,徑直重新回了依蘭宮。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走正門。
而是先繞去牆角,敲暈了施若仙派來一直尾行監視她的小太監,扒了衣裳草草換掉,低頭從角門混了進去。
董妃的寢宮,自然不是什麼生面孔都能隨便進的,但是寢殿窗外的花叢,還需要有人伺弄。
鳳乘鸞蹲在窗下摳了兩下花土,趁著四下無人,直接跳了窗戶,鑽了進去。
還沒尋到人在哪裡,就已經先聽見了董妃的笑聲,「上次給你牽線的事兒,怎麼樣了啊?」
「娘娘推薦的,自然好用,事情辦得很順利。」
是容婉的聲音。
董美蘭一直與容虛成走得近,容婉來她宮裡,倒也不稀奇。
鳳乘鸞尋了個穩妥的角落,仔細聽兩個女人聊天。
董美蘭笑道:「總之呢,你放心,那些人,絕對靠得住。」
這兩個女人搞什麼鬼?說話遮遮掩掩,神神道道。
鳳乘鸞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容婉在董美蘭的宮裡,也不見外,隨手拈了只精緻的花糕,也不吃,在眼前把玩,嬌嘆一聲,「哎,折騰了一遭,賣了兩個,就得了幾塊黑乎乎的東西,也不知道能做什麼用。」
「幾塊?」董美蘭當下眼睛都冒光了,說完又趕緊平靜下來,試探問道:「本宮的意思是說,他們給了你那東西?」
「嗯。」容婉滿不在乎的從腰間摘下荷包,扔在桌上,「那些人含含糊糊的,就問我要黃白之物的還是要黑的,我又不缺銀兩,就隨口說要黑的,結果就給了四塊這東西,也不知能幹什麼,所以今天就來問問娘娘。」
董美蘭袖子裡的手都在抖,若不是她剛吸過曼陀羅,頭腦清醒地很,真恨不得現在就撲上去,將那裝了黑金的荷包給搶過來。
四塊黑金!她替溫卿墨做事,連養子和心腹太監的命都搭進去了,也只是換來十天的量,而這一塊黑金,能夠她換一個月的曼陀羅花粉。
原來姓鳳的這麼值錢!
她鎮定了一下,眼光微微一轉,「這些東西呀,其實也沒什麼大用,就是在暗城裡,能派上點用場,換些平常見不到的玩意。可若是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卻是廢鐵一塊。」
容婉扁扁嘴,「算了,無所謂,我想要什麼沒有,還在乎那些不入流的東西?反正也只是想讓鳳靜初消失,給鳳姮添點樂子而已。」
躲在寢殿暗處的鳳乘鸞手中拳頭一攥,骨節咯嘣一聲!
原來是你們兩個勾結,將初初她們賣給了暗城的人!
此時,董美蘭的一對眼珠子幾乎快要掉到容婉的荷包上了,不自覺地吞了口口水,接著幽幽嘆了口氣,哎——!
容婉抬眼,「娘娘怎麼了?有什麼憂心的事兒?」
「也沒什麼,」董美蘭用帕子又沾了沾鼻子裡淌出來的清鼻涕,「就是這傷寒,都幾個月了,也不見好,連太醫院院判都束手無策,我這不死不活地吊著,整日流涕,見了皇上,也只能輕紗遮面,長此以往,這許多年的榮寵,怕是不保了。」
容婉心裡犯嘀咕,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
「婉兒可有什麼能為娘娘做的?」她知情識趣地問了一嘴。
董美蘭立刻有點迫不及待,「咳,其實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怎麼說,本宮也是你的長輩,這件事,若是說出去,會被人笑話本宮騙小孩兒糖吃。」
「喲,娘娘這是說笑呢,咱們的事兒,不能讓旁人知道,您說。」容婉明白董美蘭要說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卻猜不透她想幹嘛。
董美蘭按捺不住地又看了眼桌上那荷包,「是這樣的,本宮聽聞,暗城之中有些奇人異士,會煉製些奇妙的丹藥,不但包治百病,還能保養容顏,你看本宮已近徐娘半老之年,加之長期流連病榻,若是再不想想辦法,只怕以後也幫不上容丞相什麼忙了……」
她此刻容顏的確憔悴不堪,特別是頭上還戴著施若仙賜的那朵茶花,就更襯出整個人姿色的衰敗。
容婉順著她的目光,瞥了瞥自己的荷包,原來她想要這荷包里的東西。
一個被皇上寵了二十年的女人,想要什麼沒有,竟然會稀罕這東西。
那這黑乎乎的玩意,必定是稀罕物!
她若是就這麼給了,豈不是傻?
搞鳳家女兒這件事,可是她容婉一手操辦的,得罪人,也是她容婉得罪的,你姓董的無非牽個線,搭了個橋,就想坐收漁人之利?豈不是太便宜了?
於是,容婉裝傻道:「哦,婉兒明白了,原來娘娘是想要尋些駐養容顏的法子,我以前聽母親說,她陪嫁的東西裡面,有些稀罕的方子,回頭我去找母親要了,抄給娘娘啊。「
她說完,順手將本來扔在桌上的荷包,又結結實實掛回到了腰間。
董美蘭這一次是真的是騙小孩卻沒騙成,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容婉的腰間那隻荷包晃來晃去,再與她閒聊時,便有些心不在焉,意興闌珊。
兩個女人之間的小小心機,被躲在房中的鳳乘鸞看了個通透。
就在這時,外面有宮人來報,說皇后娘娘的女官在外面等鳳家的三小姐,等了許久都不見人,便回來依蘭宮要人。
這深宮之中,果然沒有一個人是好相與的,就連這些女官,也都個個要成精。
鳳乘鸞聽了,不敢久留,閃身悄無聲息地出了依蘭宮。
等到施皇后的幾個女官尋不到鳳乘鸞,回到淵華殿準備告狀時,卻發現鳳乘鸞已經乖巧的站在皇后娘娘身後,用小拳頭替她乖巧捶背了。
旁人眼中,這鳳家的三小姐想必已經被馴服,來日立為太子妃已是順理成章之事,只有鳳乘鸞心中想的是,她該如何既不惹惱施皇后,又能逃出這深宮,趕在清河碼頭的船起航之前,救出鳳靜初和鳳若素!
——
另一頭,龍皓華護送著鳳于歸,一路快馬加鞭,將三日的路程並作兩日,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百花城。
因為此前景帝下了密旨,葫蘆山發生的這件事,能拖則拖,等到實在紙包不住火時,方可公諸天下。
一來五皇子是南北兩國和親的既定人選,如今卻生死未卜,此事必將牽扯到兩國議和,若是被北辰一口咬定南淵單方面藉故毀約,則難免戰事又起。
另一方面,鳳于歸乃是天下兵馬大元帥,麾下十七路鳳系軍閥,是南淵的根本,他此時重傷的消息若是不脛而走,必將引來許多虎視眈眈的目光。鳳于歸一旦在這個時候有什麼三長兩短,十七路軍閥群龍無首,南淵必定天下大亂。
所以他們一行人選定在天黑之後秘密進城,由後門進府,將一切遮掩的嚴嚴實實,就連鳳家自己家的人,都沒幾個知道的。
龍幼微將鳳于歸父子安頓好,心中還惦記著女兒的傷勢,見她沒出來迎接父親,也不知是傷勢未見好轉,還是早就好了跑出去惹禍去了,又或者只是心大,大晚上的睡著了。
她不敢與龍皓華講心肝寶貝外孫女此前受了傷的事,眼下朝中針對鳳家的風雲暗起,夫君又重傷在身,不能過度操勞,撐住鳳家的重擔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本打算,此番既然能提前一日歸來,必定超乎對手的預期,如此正好與龍皓華再在燈下徹夜細細籌謀一番,好好利用爭取出來的這一日一.夜的時間,以便從容應對各種可能發生的變故。
可一轉身,就見詩聽、尹丹青,還有尹正幾個,正齊刷刷的跪在院子裡。
「求夫人恕罪!」幾個人齊刷刷叩首,再抬頭時,詩聽已經是哭成了淚人。
「你們這是幹什麼?難道是姮兒又惹了什麼禍?」
幾個人面面相覷,艱難道:「回夫人,不是三小姐惹了禍,而是三小姐她現在人在宮裡!」
「神馬——!」龍幼微一聲暴喝,差點被氣得暈過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