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乖,別哭,等我!
阮君庭望著那丈許高的大門,被外面野人撼地隆隆作響,「如果現在裡面復活的是楚盛蓮,那麼這些野人被機關引到這裡,就不是來殺他,而是來迎接它們的神祗!」
鳳乘鸞道:「可這些野人靈智未開,在世代相傳中,忘了自己的神怎麼辦?楚盛蓮就靠外面的那座石像來震懾他們,並不能確保自己復活後,就一定能從這些野人之間活著出去。
「所以,他一定還會為自己準備別的出路。」
這時,就聽有人在嘿嘿地笑,「星辰動,地獄生,銀河水起,眾神隕落!哈哈哈哈……!」
「海無量!別動!」林青霞一聲驚叫。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海無量不知何時,爬上水晶棺,用劍硬生生將上面布成七星的藍寶石給摳下來一個。
叮噹噹噹……
藍寶石從台階上滾落,在空曠的墓室中,特別的響。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那顆寶石一路下去。
接著,嘎吱吱……
果然有機關被啟動了!
林青霞驚叫,「糟了!這是真正防止盜墓的機關!」
她話音方落,阮君庭腳下一空,整個人嗖地落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西門錯伸手抓住他,兩腳倒鉤,兩人拉成一條直線,墜在了大理石地面地邊緣。
那下面,紅光沖天!
是熔岩!
阮君庭的手被西門錯拉著,抬頭看他的那一瞬間,驚見一抹殺機從他眼底一閃而過!
他若是這個時候放手,小美人就立刻成了寡婦。
北辰靖王,從此化作一縷青煙,無影無蹤!連骨頭渣兒都不存在!
「阮君庭——!」鳳乘鸞衝上來,抓住西門錯的腳踝,「抓住他!拉他上來!」
她急得腔都變了!
西門錯聽見她的疾呼,那一閃而過的念頭頓時消散地無影無蹤,抓著阮君庭的手便是一緊。
眾人上前合力幫忙,將兩個人重新拉了上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海無量又摳下來一塊寶石。
那叮噹噹噹的滾落聲,如催命魔音,讓人一陣絕望!
「制住他!」
紅綃手中紅綾飛出,將海無量從水晶棺上卷了下來,他人落地,滾了幾滾,滿頭白髮凌亂,悽慘狂笑,「哈哈哈……!我讓你們全都留下來陪我的紅藥!我的紅藥她慘啊!她寂寞啊!哈哈哈哈……!」
嘎吱吱!
石室另一側的地面,機關也打開了。
眾人上前小心探頭看去,裡面是銀色涌動的漿液,水銀!
「星辰動,地獄生,銀河水起,眾神隕落!」
一面是水銀,一面是岩漿!
水銀遇熱,會迅速彌散在空中,吸入體內,化作致命劇毒!
一直一副玩世不恭模樣的溫卿墨也終於緊張起來,「不能讓這兩邊匯聚在一起!否則所有人都要死!」
墓室下方,被打開機關的熔岩,沿著石壁向前涌動,迅速融化一切阻礙。
而另一邊的水銀,則靜靜地等著,只要兩者之間的阻隔被岩漿融化,就會很快匯聚在一起!
阮君庭冷靜環視四周,「楚盛蓮費盡畢生心血建了這裡,絕對不會隨便讓自己的屍體被這些機關毀掉!去水晶棺!」
所有人立刻飛速向棺材聚攏。
倒在地上被紅綾捆成一個粽子的海無量狂笑,「哈哈哈!沒用了!你們以為一個屍體能救得了你們?全都要死!全都要死!哈哈哈……」
他話音未落,溫卿墨經過身邊,飛起一腳。
咕嚕嚕嚕……
就見他紅紅的一團,直直滾跌進了銀河水那道溝渠中,周身裹滿了水銀,在那銀河水中瘋狂扭動了幾個浮沉,之後便沉了下去,無聲無息了。
就在所有人聚攏於水晶棺的一刻,腳下地高台感受到地面重量的變化,墓室中又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隆隆響聲。
又有機關被啟動了!
高台後上方,一座幾乎三丈厚的石門,正迅速降下!
「斷龍石!出口在後面!」林青霞一聲尖叫!
嗡地一聲!
阮君庭紅顏劍脫手而出,扎在前方地面,延緩了斷龍石落下。
所有人不約而同,全部飛身上前,拼盡全身力氣,拖住石門!
即便如此,下面也只剩下容一人平躺通過的縫隙。
「鳳姮!帶人出去!」阮君庭吼道。
鳳乘鸞背過身去,拼命用力兩手向上拖住門,「要走一起走!」
阮君庭額角青筋直跳,「快!紅顏劍撐不了多久!一個一個走,全都出去!」
溫卿墨與他並肩拖住斷龍石,抬腿橫掃,將鳳乘鸞一腳踢進下面,「出去!」
鳳乘鸞倒地,顧不得糾纏浪費時間,無奈腳下一蹬,整個身子平躺,從三丈厚的巨石下飛快滑過。
她到了那一頭,一骨碌翻身而起,迅速重新雙手拼命拖住石門,「快,過來!」
西門錯和林青霞等人,一個一個飛身從下面滑過,之後立刻轉身,拼命與石門向下的力道抗衡。
「玉郎——!出來——!」鳳乘鸞拼勁全力,一聲嘶吼,卻依然感受到石門又向下了一分,「快出來——!」
裡面,溫卿墨忽地放手,「有勞王爺!」
說著,身子如一條魚一般,嗖地滑入斷龍石下。
在三丈長的巨石底下滑行,那種死亡地獄一般的逼仄感,拂面而過。
溫卿墨嘴角一勾,再見了,靖王殿下。
他身子經過紅顏劍時,眼中寒光一現,接著,腳尖將短劍一踢!
一道火花,嗤啦一聲,在斷龍石底部擦過,他借著踢上紅顏劍的力量,手中一掌,悍然將巨大石門向上託了一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溫卿墨的身子幾乎與紅顏劍同時,從石門的兩側脫出!
沒了紅顏劍的支撐,那石門下面再無阻礙,任憑再大氣力,也杯水車薪,根本拖不起來。
鳳乘鸞瘋了一般咆哮,「玉郎——!你出來啊——!」
所有人眼看著石門緩緩落下,再也容不下一個人滑出。
她慌了,拼命去推石門,趴在地上,將臉緊緊貼在地面,眼巴巴地看著那一頭!
三丈之外,卻是生死永訣!
「玉郎——!阮君庭——!」
阮君庭也在那一頭,伏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之間的視線,越來越窄,之後變成一條縫。
「乖!別哭!出去!等我!」
「不要——!你出來!我哪兒都不去——!」鳳乘鸞將手臂伸向斷龍石下,瘋了一樣想要重新鑽回去,可那下面,根本進不去。
西門錯幾個,將她向外拖,「小姐,沒用了!你快出來!」
「玉郎——!你快出來!你出來啊——!」
她被幾個人強行拉離斷龍石,那條手臂才算保住,可那石門眼見著無情地隆隆落下。
「玉郎——!」鳳乘鸞瘋了一樣,從最後一點縫隙去看他,他的那雙眼,也在望著她。
「乖……」
他留下最後一個字,之後,一陣煙塵。
斷龍石將一切封得嚴絲合縫。
什麼都看不見了,聽不見了!
石門關閉的瞬間,身後一道生門赫然打開。
出去的通道就在眼前!
「阮君庭——!」
鳳乘鸞瘋了般去砸那石門,用手去摳,用頭去撞,「阮君庭!你出來!你給我出來啊——!我們一起出去啊!」
這時,整個冥宮一陣劇烈晃動。
林青霞驚叫:「糟了,斷龍石落下,外面的石橋無法控制平衡,這冥宮怕是要落入深淵了!掌令使快走!」
鳳乘鸞已經什麼都不顧了,她什麼都聽不見,塌了好,死了好!
她忽然明白海無量方才的心情,最愛的人若是留在了這裡,就讓所有人都在這裡陪他好了!
「我不走!我不要扔下他一個人,我不走!」
整座寢宮開始天旋地轉。
西門錯狠狠心,「小姐,對不起了!」
砰!
一掌敲暈!
溫卿墨沖他豎起大拇指,「幹得漂亮。快走!」
沒找到所謂的君子令寶藏,卻意外地除掉了北辰靖王,這一趟,也算沒白來。
他的步履,分外輕鬆。
可看到軟綿綿垂在西門錯肩頭的鳳乘鸞,又皺了皺眉,之後嫌棄地嘴角撇了一下。
憐憫為何物?
不懂!
——
劇烈晃動的墓室內,阮君庭在斷龍石前站起身來,彎腰拾起紅顏劍,重新回到楚盛蓮的水晶棺前。
墓室的大門,在野人的晃動下,已經搖搖欲墜。
兩側的岩漿與銀河水即將匯聚。
身後,斷龍石已經落下。
絕境之下,他反而徹底鎮定下來。
阮君庭繞著水晶棺踱了幾步,靜靜看著睡著了一般的楚盛蓮。
「你若是我,該怎麼做?」
「你特意給自己用了嚴絲合縫的水晶棺,定是為了防止銀河水起的一日。」
「所以,即便是星辰動,斷龍落,你還是給自己復生後留了退路,對不對?」
「你的退路是什麼?」
他如審視一個活人般,審視著楚盛蓮。
他盯著他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之後,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楚盛蓮的手,結七星印,右手食指,正指向墓室的大門。
阮君庭眉間一動,忽而笑了,「所以,對你來說,來時路,便是去時路,對不對?」
他將紅顏劍,重重插在水晶棺沒了寶石的空隙上,「多謝,這把劍,就留給你,若是有朝一日,你醒了,權做酬謝。」
他轉身大步走下高台,來到門前,深吸一口氣,之後,飛身撥去門栓,飛退幾步,落在墓室中央。
門,轟地被打開,野人蜂擁而入!
——
冥宮外,夏焚風和燭龍正在奮力阻止野人砸斷石橋。
可他兩人分身乏術,根本顧不過來,正心急如焚之際,見溫卿墨和西門錯那一隊人,背著鳳乘鸞從另一條石橋上奔出來,便慌忙迎了過去。
「快走,冥宮一旦掉下去,整個洞窟失去主宰,這裡怕是要全部塌陷!」西門錯喘著粗氣。
夏焚風四下張望,「王爺呢?我們王爺呢?」
「額……,內個……」
就在這時,整個山體又是一陣晃動,立在石柱上的小山一般的冥宮開始向一側傾斜,巨石斷裂和木樑崩塌,傳出刺耳的轟鳴聲,如沉睡的凶獸被驚醒。
「來不及多說,快走!」
「王爺呢!你們告訴我,王爺呢——?」夏焚風瞪眼,滿頭紅髮翻飛,橫在所有人面前,「不說清楚王爺在哪兒,誰都不准走!」
「你們王爺遺言,叫你護好他的王妃。」溫卿墨淡淡一句。
無情無義,卻十分有效。
後面,冥宮又是一陣傾斜,之後,基座脫離下面的石柱,向山體一側緩緩倒去!
「快走!再不走就全都被活埋!」
林青霞尖聲催促,所有人繞開愣在原地的夏焚風,急匆匆由來時的山洞向外奔去!
冥宮與石柱的最後一點連接,終於不堪重負,悄然斷裂。
之後整座小山便轟然撞向山體!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整個山體開始劇烈搖晃!崩塌!
「王爺!屬下一定替您將王妃平安送回家,之後再來陪您!」
夏焚風紅了眼,轉身鑽入山洞。
身後,亂石滾落,將那通道,立時封了個嚴嚴實實。
所有人,在瘋狂搖晃,幾近崩塌的山中一路狂奔許久,終於前面見到了日光,得以逃出生天!
然而,整個承載楚盛蓮陵寢的山體,受到衝擊,還在不斷崩塌,外面已經開始有巨石滾滾落入下面的無盡深淵中。
楚盛蓮那座高高聳立的雕像,轟然倒下,摔成了幾段。
「快!過獨木橋!」
一行人來不及喘口氣,繼續亡命狂奔。
天崩地裂於前,即便是蓋世神功,也微不足道如螻蟻。
原本回到獨木橋那一頭接應的五毒教眾人,和當初生了退意,留在這裡等候的人,只聽得見山崩的聲音,感受到大地震撼,卻全不知雲霧那一頭發生了什麼事。
終於,倖存的這一眾,從獨木橋上飛奔過。
夏焚風在最後一個,當他距離地面還差幾步之遙時,腳下繩索因為山體崩塌,被牽扯到極限,忽地崩斷。
他當即飛身一躍,卻偏生差了一點。
幸虧溫卿墨眼疾手快,伸手將他抓住,給撈了上來。
「多謝。」
「不客氣,你們王爺已經死了,你不能再死。」
他依然無情無義,言辭扎心扎肺,望了眼深淵之下的滾滾煙塵,不覺冷笑。
去時一百多人,回來的,就只有這麼幾個。
所謂一統天下的寶藏,就隨著那個有一統天下之雄才大略之人,一起葬身在這無盡深淵之下了。
呵呵,還真是諷刺。
楊紫瓊替鳳乘鸞施針,將昏厥的人喚醒。
鳳乘鸞嗷地一聲,透過起來,整個人砰地坐起,「阮君庭呢?」
周圍的人,誰都不吭聲。
「我去找他!」
她一骨碌爬起來,想要往回走,卻發現連那獨木橋都已經斷了,茫茫雲霧那頭,只有持續傳來的崩塌之聲,卻什麼都再也看不見。
「啊——!」鳳乘鸞跪在崖邊哭嚎!
雲,不管天塌地陷,只自顧自地飄著。
「玉郎——!」
「阮君庭——!」
「阮君庭——!!!」
她慘痛哭嚎,響徹群山,卻如此單薄,無濟於事。
眾人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安慰。
她哭得撕心裂肺,幾次要從崖上跳下去,卻又被攔了回來。
她哭得昏過去,再醒過來,絕望地對著山崖的那一頭咆哮!
直到精疲力竭,淚都幹了,才在崖邊呆呆地坐著,任憑旁人如何勸說,也哪兒都不去。
忽地,空地的另一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諸位,打擾一下,請問,若是這位姑娘哭完了,諸位下山時,可否帶我一程?」
鳳乘鸞恍若噩夢中驚醒樣轉頭看去,站起身來。
稀薄雲霧那一頭,立著個人,一身白衣,懷中抱著長劍。
她不可置信,喉嚨里發出幾乎自己都聽不見的聲音,「玉郎?」
那人,在薄霧裡,向前走了一步。
低垂眉眼,淺淡輕抬,沖所有人一笑,「打擾了。」
阮君庭!
「啊哈哈哈哈——!」
鳳乘鸞狂笑,飛奔著向他衝過去,雙手雙腳一起上,將人撲得向後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啊嗚——!
她捧著他的臉,狠狠地親他!啃他!
「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她緊緊盤著他的腰,摟住他的脖子,將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這個賤人!你這賤人!」
阮君庭似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驚得有些不知所措,兩手張開,就直挺挺立在原地,任由身上掛著個人。
溫卿墨眉梢輕挑,「小鳳三,你怎麼確定,這齣來的就是阮君庭,而不是那死了六十年的楚盛蓮呢?」
此言一出,原本還替鳳乘鸞呵呵呵傻樂的眾人,全都唰地冷了下來。
只有夏焚風莫名其妙,他見了自家主子活著出來,早就欣喜若狂,「胡說什麼呢?這不是我們王爺,能是誰!」
而方才在墓室中見過楚盛蓮屍體的人,全都當下脊背嗖嗖發涼。
西門錯嘶了一聲,以靖王對小美人的感情,死別重逢,他會只是就這麼站著?
就在所有人都在亂猜,心頭突突狂跳的時候,阮君庭小心翼翼將掛在身上的鳳乘鸞給摘了下來,彬彬有禮一笑,「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姑娘貴姓?」
鳳乘鸞:「……」
夏焚風:「……」
啊——!
鳳乘鸞一聲驚悚尖叫,再次響徹太庸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