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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關陸承這麼個孩子,知知便不由得有些焦急,加快了腳步,很快便到了東院的廳堂。
只見廳堂中一片混亂,陸承跪在地上,小小的身子看上去可憐得很,肖夫人則坐著,臉色極其難看,白得嚇人。她身邊是面露為難之色的小宋氏。
小宋氏見了她,喜出望外,露出了慶幸神色,對她道,「弟妹你總算來了。」
知知踏進去,滿地的碎瓷片,陸承就跪在瓷片堆里,也不曉得他膝蓋底下有沒有,她心一驚,忙叫青娘去扶陸承。
青娘剛過去扶,便被陸承使勁兒掙脫開了,他十分固執,死都不肯起來,就那麼直直跪在肖夫人面前。
知知仿佛從他的身上,看到陸錚小時候,年幼又固執,被母親憎惡不喜,卻又努力想討母親的歡心。
她心中驀地湧上一陣怒火,她不是愛攬事的人,雖不喜婆母,但面上卻從來都是恭恭敬敬,進門幾年,也從沒讓肖夫人挑出什麼過錯。但今天,她心底那股怒氣和怨氣,險些叫她發火。
知知無聲按下心中怒火,語氣柔和對陸承道,「起來吧,跟著青娘回屋,長輩們會處理的。乖。」
陸承本固執繃著小臉,聽了這話,大顆大顆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了。
青娘再去扶她,小孩兒終於肯乖乖起來了。
青娘領著陸承離開後,小宋氏才開口,道,「弟妹,你也別怨娘,娘平常多疼承哥兒,你也是看在眼裡的,這實在是……哎,都是老天爺作孽啊!」
知知看了眼氣得不清的肖夫人,看上去的確不是裝的,像是真的被氣到了,嘴唇都泛紫了,她朝小宋氏問,「嫂子,究竟怎麼了?你喊我來,總得把事情說清楚了,這樣稀里糊塗的,我也不曉得如何寬慰娘。」
小宋氏訕笑了一下,道,「怪我,怪我一時慌過頭了。這些日子,娘身子一直不大舒服,夜裡還發夢魘,半夜驚醒了好幾回了。就請了大巫來了府里,那大巫一占卜,說是有人同娘相剋……」
知知聽得蹙眉,打斷了她,「大嫂說的,難道是承哥兒?」
小宋氏道,「是。大巫的確是這麼說的。」
知知搖頭,輕聲道,「大巫之言,未必可信。若承哥兒真的同娘相剋,怎麼好幾年了,一直相安無事。娘身子不舒服,還是請大夫來摸脈。」
她剛說完,肖夫人氣得大聲道,「我用你來教我麽?你也嫌棄我愚昧,信大巫,腦子不清楚是吧?我告訴你,我清醒得很,不清醒的是你們!大巫說了,以前沒事,那是我福氣好,時間久了,這不就克出病來了!」
肖夫人氣得昏頭,發了一通脾氣,眼看著又要撅過去,小宋氏急忙扶住了她。
見此場景,知知還能同她爭辯什麼,只能默不作聲,上前一同扶住婆母。
肖夫人緩過一口氣,頤指氣使,態度高傲道,「我不管,那孩子本就不是我陸家血脈,壓根不是我大郎生的,把人給我送出去,隨便你送到哪裡,總之不能留在我身邊!」
這話未免太過不留情面,便是養了只貓啊狗的,養了好幾年,也該有些感情,怎麼能因旁人的一句話,就要將人趕出去。
知知看向小宋氏,小宋氏亦朝她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知知沉思片刻,開口道,「娘的吩咐,兒媳不敢不從。但如今家裡是夫君當家作主,我一人不敢自作主張。況且,過繼承哥兒時,陸家答應了族老,承諾要將承哥兒視如己出,如今要趕他走,未免壞了陸家名聲,也有損夫君聲望。」
肖夫人不管不顧道,「那你說如何,總之,人不能留在我身邊!」
知知只好說出自己的想法,「兒媳先將人領回正院,至於承哥兒的去留,還是等夫君回來再說。您看這樣可以麽?」
肖夫人如今是驚弓之鳥,只想離陸承越遠越好,當即答應,「那你馬上把人帶走!」
知知看了眼面露憎惡的肖夫人,再看一側的小宋氏,也未開口說什麼,陸承好歹在二人身邊養了幾年,此時竟無一人關心一句,只恨不得將這燙手山芋丟出去。
知知心中百轉千回,面上只一派順從,「是,那娘好好休息,我帶承哥兒走了。」
去了一趟東院,帶回了個小郎君,且這小郎君還是被當成燙手山芋丟出來的,這叫知知心中十分不好受,在陸承面前,卻不敢露出半分,恐給他造成更大的壓力。
青娘帶著陸承去換了衣裳,過了會兒,又將他送來了知知這裡。
知知朝他伸手,唇邊帶著笑意,語氣溫柔,「過來,妹妹正醒著,你替二嬸陪陪她。」
陸承走近幾步,小心翼翼湊到珠珠身側,過了會兒,小聲道,「妹妹長大了一點。」
知知輕聲笑著,摸著陸承的腦袋,「是啊,你好久沒來看她了,她也惦記你呢。」
陸承果然露出一點高興的神色,十分盡職盡責地陪著珠珠,陪玩陪聊,十足的小哥哥模樣。
知知見狀,微微鬆了口氣,叫青娘給晚膳添了幾道小郎君愛吃的甜酸口的菜色。
用晚膳時,知知時不時替陸承夾菜,陸承看上去也十分乖巧,不挑食,有什麼吃什麼,沒哭沒鬧,令一旁伺候的青娘,都不忍撇開頭。
不管陸承從前如何,如今的他,就是個十分乖巧聽話的小郎君,也不曉得老太太是多硬的心腸,說要趕人,就要趕人,當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