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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夫人一直以來的有恃無恐,在陸錚絕情的話語中,一點點碎了一地,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將這個兒子,徹底推開了。
她從前不肯給的,陸錚已經瞧不上了,他有江氏,有江氏為他生的那個女兒,那些才是他的親人,而自己,則只是陸錚名義上的母親。
她一直以為,自己無論做什麼,陸錚會一如從前的對她,她是他無可替代的母親,這世上沒人比她更知道,陸錚有多渴望生母的關注,哪怕是一個鼓勵的眼神,一句尋常的問候。
陸錚朝後退了一步,輕聲道,「母親,我走了。」
他從容轉身,心中沒有一絲不舍,更沒有一絲遲疑,驀地,聽到一句沙啞的話。
「錚兒,娘最後再求你一件事,你……答應娘好麽?」
肖夫人顫抖著的聲音,「就當是我的遺願。」
陸錚停下腳步,卻未轉身,只是道,「你說。」
「替你父兄報仇。」
「我不該把他們的死怪在你身上,我糊塗了,我聽信了大巫的話。其實你那時候那么小,你什麼都沒做,但我沒法子,我去恨誰啊!」肖夫人兩行淚順著布滿皺紋的面龐流下,「她們都說,是我命不好,剋死了丈夫,又剋死了長子。我真的太難受了,我太苦了……」
「你替夫君和宵兒報仇吧,這樣我就能解脫了,這是我唯一的心愿。」
陸家父子是死在戰場上的,根本沒人知道,是誰殺了他們。這一點,無論是肖夫人,還是陸錚,都再清楚不過。
但陸錚只是閉目一瞬,應下,「好。」
當年打仗時,他年紀還小,但只要打聽一二,自然能知道,當時發兵攻打鄖陽的是誰。
他能替肖夫人做的,也只剩下這一件了。
「母親保重,我走了。」
說罷,毫無眷戀離開,將所有的一切,曾經的少年時光,每一個充斥著愧疚和恨意的夜晚,拋在身後。
從今往後,他和他的生母,除了奉養之外,便再不會有任何交集了。
第63章 射陽之行(捉蟲)
入冬
陸家綿延不斷的車隊, 在寬闊的官道上,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朝東而去。
馬車裡, 知知正小憩醒了,睡意沉沉地問,「青娘,什麼時辰了?」
在一旁伺候的青娘忙取了盞清水來,遞與知知用了, 道, 「娘子,快酉時了。」
知知掀了下厚厚的棉簾,外邊的風稍稍有些大, 刮久了,臉上有一種生疼的感覺。外邊天色果然漸漸黑下來了。
陸錚發現這邊的動靜,很快策馬過來,臨近時,怕馬蹄驚起灰塵,特意放緩了速度。他抬手, 用馬鞭掀起帘子,「醒了?很快就到驛站了。」
知知「嗯」了一句, 將水囊遞過去給陸錚。
陸錚沒推,接過去,飲了兩大口,將水囊遞了回去, 見四下無人朝這邊看(誰都曉得主公是個醋罈子),伸手捏了一下知知搭在窗沿上的手,低聲道, 「風大,別吹得你臉疼。等到了驛站,再讓你下來喘口氣。」
半年前,文帝崩,其獨子登基。這位少帝年未弱冠,政治上並無建樹,不過勝在聽臣子的話,這一點,比之其父,倒是勝出不少。
一月前,揚州朝廷以少帝的名義,頒發了一封詔書,在射陽舉辦了宴,詔各州群雄,赴射陽參宴。
陸錚也收到了,他本懶得理會少帝的詔書,但在管鶴雲的勸諫下,加之其餘各族譬如戰氏、陳氏等,皆赴宴,陸錚便也應了。
將女兒珠珠交給岳父岳母照顧後,陸錚便攜妻朝揚州射陽出發了。
行了快一個月,剛出了徐州,離射陽還有不到十日的路程,倒不算趕,畢竟比起益州并州等地的士族,陸錚的人馬算快的了。
到了驛站,自有侍衛前去叩門,驛卒見此陣仗,便曉得是大人物,不敢怠慢了來人,立即請來了此處的驛長。
安頓下來倒也是快的,沒費多少時辰。
知知入了房間,青娘早已手腳麻利,帶著人將淨身的熱水送進來了,道,「娘子先洗洗,身上舒坦些。」
知知洗漱了番,因是在路上,也沒法太講究,但倒要算不得吃什麼苦。她剛洗好,陸錚便過來了。
進門便見妻子換了身素雅的襦裙,長發還有些微微的濕,散發著氤氳的水汽,柔順垂在後背上。因著剛泡了熱湯的緣故,面頰微紅,唇上乾乾淨淨的,透著股軟軟的粉,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陸錚上前,沒忍住湊上去親了口,也不嫌丟臉,便摟著江知知膩歪了片刻。
即便屋裡沒人盯著看著,知知也不自覺紅了臉,腳丫子還站在榻邊剛鋪上的毛毯上,羞的白嫩的腳趾向內勾起。
她艱難沉住氣,紅著臉勸陸錚,「夫君先去洗漱吧。」
陸錚「嗯」了聲,在這些事上一向很聽媳婦的話,轉身進了浴房,也不嫌棄,直接就著江知知用過的水,草草洗漱了一番,換了身常服,出來了。
知知正坐在榻上,替自己擦拭著頭髮,陸錚十分自然地坐過去,接過干帕子,替妻子擦著濕發。兩人獨處時,慣是不講什麼規矩俗禮的,你幫我我幫你的,那是常有的事,陸錚也不似旁人家的郎君,只顧著享受。
況且,替知知擦發什麼的,與他而言,還算得上是樁極為享受的事情。
有時候外邊有了煩心事,回到家中,接過帕子,替妻子擦乾一頭的濕法,這一成不變的動作,很快能令他忘卻心中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