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頁
其次,日夜難眠的,怕就是剩下的那些士族了。
今日是言家女犯錯,焉知明日是哪家的女兒?今日是擅闖勤政殿,明日指不定就是別的什麼罪名。
陸錚明白得很,這些士族興許別的本事沒有,貪生怕死的本事,卻是天下第一。他入射陽時,有多少士族恨不得跪在地上迎他,雖說擇良木而棲,但當初口誅筆伐,要處置顧家叛國罪,恨不得逼死顧家一家婦孺的時候,這些士族可是相當義正言辭的。
他本想慢慢將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士族,逐漸逐出射陽的權力中心的。偏偏他們還看不清形勢,以為可以借他的後宮生事,真是群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老東西。
陸錚抬手取過筆,簡短寫下筆觸鋒利的幾個字。
「按律處。註:子不教,父之過。」
一封回信,回到射陽皇宮,被交到管鶴雲手裡。
看完回信,管鶴雲將信折好,貼身收回袖子裡,走出殿門,看見在宮外請罪的言家家主。
言家家主似乎是嚇破了膽了,被肥肉擠得看不清的眼睛,愣是擠出兩滴眼淚了,嚎得比誰都響,一個勁磕頭,「臣有罪!臣有罪!臣教女無方,還請陛下寬恕!」
管鶴雲仍舊一副和氣模樣,上前扶起言家家主,溫聲道,「嚴大人起來罷。」
言家家主心裡一喜,聽管鶴雲這語氣,還以為陛下是不打算重罰了,哪曉得下一句,就把他打入地獄了。
只見管鶴雲從容道,「陛下不在宮裡,你跪也無用。我有一言贈於言大人,子不教,父之過。」
言家家主兩眼一黑,差點昏過去,顫顫巍巍,「管相的意思是……」
管鶴雲沉吟道,「這亦是陛下的意思。言大人回府等消息罷。令女的事,我還要與其他大人商討議定。」
言家家主這下是真的兩眼一翻,直接四仰八叉倒下去了,管鶴雲倒是早有準備,招來太監,不急不緩道,「送言大人回府罷。」
言家家主回到府里,府中夫人一干又是一陣哭鬧,言府主母不經用,是繼室,比言家家主小了不少,人生得鮮嫩,也受寵,但於正事上,便沒那麼有手段了,只一個勁兒的哭。
言家長女終於受不了了,厲聲道,「夫人哭有什麼用,還不如快請大夫來!家中如今被小妹害得這般模樣,不想辦法作彌補,哭得再響,又有何用?!」
言府主母是個慫的,立馬抽噎著去叫了大夫來,藥灌下去,言家家主就醒了。
言家長女是個有腦子的,立馬就逼問父親一五一十將事情說了,聽罷,一番琢磨,也懶得裝孝順了,都到這個時候了,哪還有功夫做孝女,直接道,「要我說,言家本就不該送小妹進宮,小妹那個性子,一根筋又自以為是,也就一窩裡橫,一出門便要惹事,更何況去的是宮裡。」
言家家主亦後悔不迭,悔之晚矣,唉聲嘆氣。
言家長女又道,「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是無用,只盼父親日後做事,還是謹慎些。」
言家家主悔得腸子都青了,哪裡還會不應,「我哪還敢再同陛下作對,如今想想,我當時真是腦子一抽,都是那駱家慫恿!可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言家長女見父親當真是醒悟了,才道,「女兒有些想法,晚不晚,眼下還不能下定論。父親方才所說,管相的那一番話,女兒覺得,並非毫無轉圜的餘地。為今之計,也只有徹底與駱家斷絕來往,向陛下表達言家的忠心。」
「表忠心?」言家家主一下子愣住了,忙問,「怎麼個表法?」
言家長女道,「陛下要什麼,言家雙手奉上。陛下有什麼決定,言家權力支持。總之一句話,言家一切以陛下為先。朝堂之上的事情,女兒不懂,父親定然比女兒懂得多,要如何表忠心,還得靠父親。」
言家家主仿佛被一悶棍敲醒了,腦子也不糊塗了,一下子坐了起來,「我下午就進宮!不不!明日進宮,下午請族中長輩過來商議大事!」
言夫人還在一邊哭哭啼啼,「商議什麼大事啊?你都病了,也不好好歇歇,靈兒又還在宮裡,不曉得要遭什麼罪……嗚嗚嗚嗚……」
言家家主顧不上妻子,直接下榻,快手快腳穿著外裳,直接就朝外跑了。
次日,管鶴雲就迎來了言家家主,連帶著還有言家世代積累的財富,嗯……按他自己的話說,那不叫賄賂,叫物歸原主。
管鶴雲也意外於言家家主居然這麼上道,出於顏面考慮,還是非常客氣推辭了一句,然後言家家主嚎得更厲害了,就差跪下求他收下了。
管鶴雲只好「勉為其難」道,「那我便先替陛下收下。」
表完忠心,言家家主安心走了,邊走邊感慨,今晚終於能睡個安穩覺了。
數日後,言家女的罪名蓋章定論,誤入勤政殿,念其年幼無知,只作除名,逐出儲秀宮,送回言家。
秀女被送回家,於家族而言,當然是十分丟臉的事情,但比起更嚴厲的懲罰,這顯然算是法外開恩,高抬輕放了。
言家女一事後,陸陸續續又有士族開始想方設法,想把人撈出儲秀宮。
參考言家,誰知道言家女是自己誤入勤政殿,還是被人算計的,原本送女兒入宮,是有機會富貴,現在留女兒在宮裡,是可能害得全家一起遭罪。
況且管相處理言家一事,擺明了是照著陛下的心意來的,受寵是沒可能了,被牽連的可能性還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