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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珠的生辰,珠珠一日三餐少吃了幾口,最近最喜歡做什麼……廷哥兒愛吃什麼,廷哥兒喜歡什麼,廷哥兒最近一個月有沒有長高,廷哥兒擅長哪門課業,最不擅長哪一門……諸如此類的事情,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如數家珍。
他會時常詔給一家幾口請平安脈的大夫問情況,連一點上火、氣虛的小毛病都記在心裡,然後一家人用膳時,特意叫清火的膳菜,盯著兒女用下。
總之,他絕非一個對家人子女漠不關心的人。
相反,他是個極其操心的人,無論作為夫君,還是父親,或是帝王,都是如此。
就是因為知道這些,親眼看陸錚是怎麼做的,知知才覺得,自己說的話,對陸錚而言,有些過分,甚至是殘忍了。
知知抬手,抱住男人,輕聲換他,「夫君,你別自責。」
陸錚的確情緒有些低落,這既來源於對忽視長子的自責,同時,也是一種失落,對國家大事能夠運籌帷幄、遊刃有餘的帝王,卻在自己最重視的家人一事上,做得不夠,保護得不夠。這種挫敗感,是他登基為帝以來,第一次這麼強烈。
但見妻子一雙溫暖的眼睛,含著擔憂望著自己,陸錚忍不住心頭微微一暖。
這世上,誰都把他當成堅不可摧的帝王,要求他做一個絕無錯處的明君。但唯獨他的知知,把他當做有血有肉的人,能夠看到他哪怕極力隱藏的失落和挫敗。
陸錚抬手回抱住妻子,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我沒事,別擔心。」
「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做得不夠好。我們都是第一次為人父母,做得不夠了,做錯了,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苛責自己,無論哪裡做得不夠,我們都一起面對,一起彌補。」知知認真仰著臉,一句句道,而後問,「好不好?」
陸錚:「好。」
誰也不知道,這對全天下地位最尊貴的夫妻,在鑲金砌玉的龍榻上,如同尋常民間夫妻一般,聊著兒女那點瑣碎小事。
直至深夜,宮中敲了三更的梆子,二人才相擁同被而眠。
打第二日起,陸廷的騎射課,便換了老師。
日理萬機的陸錚親自接手了長子每三日一次的騎射課。
陸廷自是不曉得父母深夜的深聊,起初還以為父親是不放心自己,上課竭力表現自己。
長子不肯服輸的小模樣,陸錚看在眼裡,倒也不給壓力,難得改了以往的作風,讚許多過批評。
「很好,有我當年的風範。等你姐姐學騎馬,到時候便由你來教她。」陸錚拍拍長子的肩,沉聲道,「明日,我叫人把我舊時用過的弓送去你宮裡,試試趁不趁手。」
陸廷還稚嫩的臉上,一下子泛起了紅意,不自在舔了舔因為出汗而乾燥的嘴唇,小聲又激動的道,「謝謝爹爹。」
陸錚抬手,替長子擦了擦額上的汗,「謝什麼,我是你爹爹。」
父子倆難得這樣親近,四周的宮人侍衛早早盡數被揮退了去,偌大的獵場,除了父子二人外,也就一名垂首立在一旁、等待吩咐的太監。
見父子二人氣氛融洽,太監都識趣不去打擾二人。
知知打遠處望見獵場中的父子,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但容貌上卻十分肖似,站在那裡,穿著同色的騎射服,簡直猶如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
「夫君。廷哥兒。」知知在遠處招招手,就見父子二人聞聲都迅速抬頭,以極快的速度,找到了站在遠處的她。
然後,露出了極其相似的溫暖笑容,那是在至親之人面前才會顯露的笑容。
知知微微一怔,陸廷已經邁著步子,越過他的父親,跑到她的面前,露出一個極力克制情緒、卻還是沒能隱藏住主人激動高興情緒的笑,「娘。」
喊完,便十分孝順的,抬起手,接過她手裡提著的食盒,仰著臉問,「娘是特意過來給我們送吃的麽?帶了什麼好吃的?」
知知去牽他另一隻空著的手,忍住不去看小傢伙微微泛紅的臉蛋,怕傷了小少年的自尊心,溫柔道,「有你喜歡的槐花糕,還有你上回想吃的四色片糕。」
說話間,陸錚也走過來了,看了眼長子手中的食盒,倒是沒去同兒子搶功,直接去牽了知知的另一隻手,「找個地方歇會兒。」
太監很快便把地方收拾出來了,一家三口坐下,知知掀了食盒的蓋子,還留有餘溫的糕點散發著糖的甜味。
陸廷擦了手,忙取了一塊,迫不及待送進嘴裡,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看上去倒有了幾分同齡人那種稚氣。
「別噎著,喝點湯。」知知取出一壺冰鎮過、還散著寒氣的湯,朝小碗裡倒了大半碗,黃綠的綠豆被煮得爛軟,加了些許的糖,爽口又沁涼。
陸廷接了湯,小口小口捧著,乖乖的喝,嘴裡甜滋滋的,心裡更是甜滋滋的。
「夫君也喝。」知知又倒了碗,遞過去給陸錚。
「原本你姐姐也要來的,不過你雀兒表姐進宮了,她要招待,便沒過來了。」怕兒子心裡惦記姐姐,知知主動解釋了句。
陸廷眨眨眼,「那等會兒我下課了,便去瞧姐姐。鴻表哥上回托我尋的一本兵書,我找到了,正好托表姐帶回去。」
知知自然不會攔著他們姐弟親近,微微一笑,道,「好。」
陸廷騎射的本事,頗有其父風範,幾乎是那種不怎麽要教、無師自通的類型,但為了安全,自然不會讓他騎大馬,都是專門養過的溫順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