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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戰家和陳家打得凶, 誰都顧不上中間的徐州和豫州,甚至十幾天前,戰氏占了上風,陳氏竟也不要臉, 不講什麼道義,將徐州一城的婦孺拖了出來,組成人牆, 已阻攔戰氏的進攻。雖這手段被天下有名之士痛批了,礙於顏面,陳氏適時收了手。
但很顯然,徐州豫州已成了南北之戰的傀儡,戰火紛飛,民不聊生。
管鶴雲繼續道,「豫州盧氏願以三座城池,換主公援助。如今使臣已至廣牧,等候主公接見。另,徐州似亦有求援之心。」
陸錚坐在上首,眼睛低垂,看著面前的輿圖,面上不見喜怒,片刻,道,「管公覺得呢?」
管鶴雲收到這消息後,自然第一時間同眾謀士探討過,當即答道,「待價而沽,如今有能力助豫州的,除了主公,再無旁人。益州蔣氏相隔甚遠,要援豫州,必須過兗州,力有不逮。雍並二州與戰氏只隔一城,畏懼戰氏威嚴,絕不敢同他作對,插手豫州之事。除了主公,豫州再無人可求。」
管鶴雲這話並非誇大,實際上,這半年時間,足以讓兗州在悄無聲息中壯大了數倍。戰氏和陳氏打得凶,兗州卻哪邊也不得罪,一家貨賣四家,戰氏陳氏徐州豫州,個個都要同兗州買進兵器。半年下來,在管鶴雲等一眾謀士的操作之下,早已賺得盆滿鍋滿。
倘若面對面同戰氏或陳氏打,眼下的兗州的確還沒什麼勝算,但兩方已打得心力交瘁的時候,陸錚此時露面,倒是能唬一唬人。
陸錚聽罷,坐直身,道,「既如此,拖著便是。還有,我所圖並非城池。」
管鶴雲聽得一怔,抬起頭,望著面前的陸錚,見他冷峻面上神色漠然,看不出半分喜怒哀樂,不由得想到南北開戰後,陸錚曾命人開城,收留豫州徐州逃難來的百姓,如今陸陸續續也很有些了。
當時他還以為,陸錚怎的忽然這樣心善,但想著不過是難民而已,收留了也無妨,大不了就是他忙些。
如今,卻是仿佛摸到了點什麼……
不要城池。
他腦子猛地清明了,嗅到了一絲陸錚的想法:陸錚壓根瞧不上城池,他要的是豫州徐州投他!
管鶴雲猛地抬頭,看了眼上首的陸錚,心頭不由得激動萬分,陸錚卻無半分留戀的意思,見正事議完了,便拂拂手,「諸事以管公為主,拿不定主意的再來尋我。」
回到太守府內,依舊一片祥和寧靜,尤其是正院,隨著知知顯了胎象,正院越發一片歲月靜好的氣氛,主僕個個都面上盈著笑。
陸錚進門,知知抬眼看他,笑盈盈喊他,「夫君今日怎麼回來的這樣早?」
陸錚應了聲,習慣性入了內室,換了髒衣物,才出來,一身慵懶,抱著知知的腰,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嗅著她帶著淡香的髮絲。
知知見他如此,不由得問他,「夫君怎麼了?」
陸錚抬眼,望著知知,她的小腹隆起,但四肢依舊修長纖細,面上略瑩潤了些,比起從前小娘子模樣,眉眼處更多了幾分柔和溫婉。陸錚看著她,只覺得心中十分寧靜,外邊那些事情,都拋之腦後了,他擁著她,道,「孩子今日鬧你了麼?」
知知輕笑,道,「乖得很,連青娘都說了,再沒有比它更乖的了,知道疼人。」
陸錚望了眼妻子的小腹,眼裡多了幾分柔和,「何時才能出生啊?懷著它,當真是將你累壞了。」
懷孕產子自是累的,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沒有一件是容易的事,但作為母親而言,一點點感知著腹中骨肉漸漸長大,這種感覺是十分奇妙且令人感到幸福的。
「大夫說了,還得兩三個月呢。」
陸錚這下不吭聲了,連知知都看出他神色中的不對勁,想起他今日回來,便一直怪怪的,忍不住問,「夫君有什麼心事麽?能同我說麽?」
「若是,」陸錚直起身,大掌將妻子的手握在掌中,「若是你生它時,我不能陪在你身邊,你會怪我麽?」
知知一怔,正不知回答什麼時,就聽男人又道,「我本想等你平安生產後,再出門。但如今局勢容不得人,至多過一個月,我便要出門了。」
知知懷孕的這段時間,恰是外邊最動盪的階段,她雖足不出戶,但也能從青娘下人口中聽到些。
連阿娘過來看她時,都說過幾句,「外邊亂得很,很多人逃難到兗州來,都是東邊的徐州豫州來的。」
陸錚這個決定做得很艱難,開了口後,便又生出了些後悔,他想,這是知知同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應當陪在她身邊。旁人若知曉他心中的想法,定然覺得他太過兒女情長,但對陸錚而言,權力並非他最渴求的,權力只是保護妻兒的手段。
知知倒比他想得透徹,輕聲道,「夫君去便是。夫君在外都是大事,我雖不出門,卻也曉得,外邊烽火連天,到處打仗,百姓流離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很是可憐。我乃一介婦孺,並無什麼大本事,沒法為天下百姓做什麼,但夫君同我不一樣,夫君能征善戰,乃世間難得的大英雄。夫君不該因小家之事困住,更當兼濟天下。」
說著,抬起眼,見陸錚神色太過嚴肅,忍不住彎著眼,笑著道,「當大英雄的家眷,也是要有覺悟的麽!」
陸錚卻沒笑,只是聽得一怔,他其實不像妻子想的那樣,是什麼經天緯地、心懷天下的大英雄,對豫州徐州之事,他心中自有自己的算計。但在心性良善的知知面前,他並不會去打破她對自己美好的想像,甚至會下意識維護她心目中的自己。行事謀劃時,他會儘可能的選擇更體面更仁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