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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每回隨信送到幽州的,那些主公耗費無數心神,親自搜羅了女兒家愛用的珠翠首飾和珍寶玉器,這些年累積下來,估計得值得上好幾座城了。
……還有很多事,主公從未掩飾過。他們這些追隨主公的人,心細如髮的謀士文人也好,粗枝大葉、反應遲鈍的武將也好,都知道自家主公有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心上人,應當還是青梅竹馬,且與幽州戰氏有著極其親近的關係。
直至月前,他們同益州的戰事還焦灼之時,從幽州來了一封信。
主公看信後,第二日便親自帶兵強攻,悍勇的模樣,比以往更甚,短短七日不到的功夫,便將戰事收尾了,丟下益州之事,便帶著他們一群人,朝幽州來了。
管鶴雲當時私底下暗自忖度,當是那位遠在幽州的小娘子出了變故,直到趕路的某個深夜,主公突然尋他,提出要他擬一封求婚的庚帖,還提了一堆「既要文采斐然,又要真情切意」「最好能展現他的權力威望」……
總之一句話,最好這庚帖能讓戰侯一看之後,便點頭同意將自家小娘子許於他。
面對著自家主公那副委以重任的樣子,管鶴雲哪敢推脫。
思及那些挑燈夜戰的晚上,管鶴雲感覺頭頂一陣涼意,甚至很想去摸一摸,確保三千煩惱絲沒因為這封婚書落個精光。
卻說張猛見管公投以欣慰的目光,不由膨脹,壓低聲音道,「軍師,我張猛也有腦子靈光的時候!我知道,這一招叫,先禮……先禮後兵!」
他一拍手,肯定道,「對,就是先禮後兵!人兵書里都寫了,不能上來就稀里糊塗一通打,要先禮後兵。怪不得主公吩咐我去準備明天給戰家送的禮。先給戰家送禮,這戰家要還是不服氣,那就得來硬的了!嗐,你們讀書人腦瓜子就是聰明,也不知道你們這腦瓜子怎麼長的!管公,等我以後有了兒子,教他跟你念書,閨女也要念書!我就是吃了腦子不聰明的虧,被我娘哄得差點餓死,幸好主公救了我!所以說啊,人還是得讀書,不讀書不行啊。有句話不是還說,這書里有黃金,有玉,還有美人!」
說罷,張猛等著一雙虎目,望向管公,「管公,你說我說的對吧?」
管鶴云:……呵,果然是我想多了。
「……是,是要讀書。」管鶴雲沉默良久,誠懇道,「張將軍,主公不是有任務交給你了麽,我就不打擾你干正事了。」
張猛爽快點頭,「行,那我就去忙了,管軍師你早點睡!明兒還得去侯府。」
……
次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朗氣清,不冷不熱。
陸錚一身錦衣,一行人朝一條街之外的侯府而去。
臨街有小攤販叫賣著柿子,一背簍一背簍的柿子,一顆顆圓滾滾,淺橘色的,深橘色的,散發著甜蜜的柿子香。
這是個豐收的季節,幽州百姓在戰氏一族的治理下,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除了東北國境線外的異族偶有侵擾外,整個幽州鮮少受到戰事的影響。
這輩子的戰胥似乎失去了野心,一門心思撲在妻女身上,不見擴張,當然,旁人自然也不敢朝兵強馬壯的幽州下手。
來到侯府,敲開門,表明身份和來意,很快有人將他們請到正廳。
稍坐片刻,戰氏父子便一前一後來了。
戰胥抬眼打量著面前的年輕郎君,他當年倒是沒看錯眼,那個出身低微的喪父小郎君,如今也是個人物了。
他雖沒什麼爭天下的野心了,但消息也不至於閉塞,陸錚這些年是如何打下一場場勝仗,月前又是如何在與益州一戰中,以壓倒性的優勢奪取了益州,他也有耳聞。
只是,他不太懂陸錚的來意。
結盟?或是其它?
戰胥銳利的目光一寸寸掃過面前年輕郎君的眉眼,收回目光,淡聲道,「倒是許久未見了。」
陸錚用晚輩的口吻,道,「戰伯父還記得我,真是叫我倍感榮幸。」
戰胥語氣不冷不熱,「你太謙虛了,我當年便知道,你非池中之魚。」
陸錚從容道,「伯父過譽了。我今日請來,是有一樁要事要求戰伯父。」
戰胥沉默著看向陸錚,半晌點了頭,「你隨我去書房談。」
二人屏退眾人,來到書房,陸錚從懷中取出那封耗費了管鶴雲不少三千煩惱絲的求婚書,遞了過去。
他咳了句,一直從容鎮定的面上,終於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伯父,我是來求娶貴府娘子的。」
方才來書房的一路,戰胥都在想,等會兒陸錚提出要結盟或是合作,他要如何拒絕。次子非池中之物,日後問鼎天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他雖不懼,但實在沒必要得罪了他。
滿腦子都是如何措辭的戰胥,猛的聽到這一句「我是來求娶貴府娘子的」時,差點暴怒之下,丟出一句——你做夢呢吧?!
強忍住怒氣,戰胥沒看那封求婚書,他怕自己一怒之下給撕了,「你想求娶我戰家那位小娘子?」
陸錚肯定道,「自然是您的女兒。」
戰胥頓起,怒氣來勢洶洶,臉色大變,暴怒拍桌,厲聲道,「你做夢!你竟敢——你竟敢如此!」
戰胥怒極拔劍,指著陸錚,冷冰冰道,「你若是大方直言,想與我戰家合作,我未必不會考慮。但你竟把算盤打到我的女兒身上,你以為你陸錚是誰,你以為你當了我女婿,我戰家便會以你唯首是瞻?!你要問鼎天下,你野心勃勃,輪不到我管。但你把算盤打到我女兒身上,便別怪我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