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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想抬頭看看自家娘親的眼神,又仿佛是怕看到她對自己失望的眼神,埋著頭,沒敢抬。
知知哪裡還猜不到,方才父子二人鬧成那樣,若不是廷哥兒真的犯錯了,陸錚不至於要動板子。但自己的兒子,她還是了解的,絕不是作踐人的性子,便是宮人太監,都要說一句太子殿下雖重規矩,卻是個把下人當人的。
「說說理由?」知知不緊不慢道。
廷哥兒聽到這話,詫異抬起頭,見自家娘親仍舊是溫柔的眼神,心裡一暖,開口道,「我的確是有意的,但……但是,是他們先招惹我身邊人的。娘可還記得我身邊的小滿子?」
知知頷首,「就是方才送衣裳來的那個?」
「嗯。」廷哥兒點頭,「他有個妹妹,也在宮裡伺候,有時候會來找小滿子。一來二去,被我那兩個伴讀撞見幾回,這二人動了歪心思,借著我的名頭,要欺辱小滿子的妹妹。」
說到這裡,廷哥兒的神色已經滿是厭惡了,他雖在宮裡長大,但像這種腌臢事情,卻是從未見過的。父皇一直只有母后一人,從不碰什麼宮人美人,更別提這種帶有強制逼迫、令人不齒的行為。
「所以你故意上課瞌睡,讓太傅罰他們?」
太傅是不敢打太子殿下的,要打要罰,都是沖身邊的伴讀。
廷哥兒點頭,「伴讀是爹爹選的,他們的父親是爹爹重用的臣子,我不能趕他們出宮,鬧大了,別人也只會說,為了區區一個奴婢,不值當。所以,我只能略施小戒,我……我就是想教訓教訓他們。」
說完來龍去脈,陸廷忍不住抬起頭,遲疑問,「娘,兒子是不是做錯了?」
「你當然錯了。」知知直接道,一句話將本來就猶如蔫了的小白菜似的陸廷,惹得更加垂頭喪氣了,簡直像三伏天裡的狗尾巴草。
知知見兒子這幅樣子,又道,「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嗎?」
廷哥兒垂頭喪氣,「孩兒做得不聰明,不該借太傅的手做這些,我就該暗地裡找機會懲戒二人,要做得不為人知!」
知知聽得直想嘆氣,合著兒子以為她是嫌他做得不夠低調?
「你身邊的伴讀有問題,你第一時間就該同我和你爹爹說。難道你以為,我和你爹爹,會把別人家的孩子,看得比你重要?」知知有些納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給了兒子這樣的錯覺。
廷哥兒聞言,猛的抬起頭,又別彆扭扭道,「可是……可是他們的父親,都是爹爹重用的臣子啊。我……我以為,爹爹選他們做我的伴讀,是要我和他們處好關係,讓他們日後輔佐我的……」
知知:……兒子是不是操心得有點多了?
或者,他們夫妻給這孩子的壓力太大了?
還是,自己這段時間忽視了父子倆之間的關係?
知知瞬間閃過諸多念頭,見兒子還仰著臉盯著自己,仿佛是只做了錯事的狗狗,在等她一個回答。
她整理了一下思緒,打定主意要讓父子二人好好聊聊,又道,「你那兩個伴讀的事情,交給娘處理。還有小滿子的妹妹,你若不放心,就叫她來娘這裡伺候。有娘在,總無人動得了她了。」
「至於其它的,等你爹爹回來了,再和你好好說。」
廷哥兒見伴讀的麻煩被解決了,小滿子的妹妹也有了歸宿,一時也就安了心,乖乖應下。
「那孩兒去書房看會兒書,今日太傅布置的課業,孩兒還未來得及做。」
知知抬手,輕輕摸過他的腦袋,柔聲道,「去吧。明日見了太傅,好生道個歉。」
廷哥兒乖乖點頭,去了麒麟台專門給他和姐姐樂平公主準備的小書房。
目送兒子進了書房,知知倒不急著去尋陸錚,仍舊坐在那裡,兀自反省著。
廷哥兒的情況,和珠珠不大一樣。珠珠小時候,陸錚雖忙,卻也儘可能抽出時間,多疼愛陪伴女兒,父女倆之間一直頗為親密。
而廷哥兒出生後,到認人的這段時間,陸錚一直在外打仗,後來又是登基,當了皇帝,要忙的事情更多了。所以,比起陸錚,廷哥兒一直更黏著她。
倒不是說陸錚當了皇帝後,便對兒女不聞不問了,但很顯然,陸錚對一兒一女的態度和教育,完全是截然不同的。
對女兒,陸錚是疼愛寵溺,幾乎是個有求必應的慈父。
對兒子,陸錚則寄託了更多的期望,嚴厲得多,更像個嚴父。
在這種情況下,珠珠和廷哥兒對父親的態度,顯然也差得很多。
比起珠珠一口一個爹爹,廷哥兒則要穩重得多,也有規矩得多。
她以前不覺得這是什麼壞事,畢竟小娘子和小郎君日後要承擔的東西不同,珠珠是公主,任性些無妨,只要不過分,都可以。而廷哥兒是太子,是日後的一國之君,穩重些,才能服眾。
但是,今日這事情一出,知知才察覺出不對勁了,廷哥兒的確比一般的孩子更沉穩可靠,心思也更縝密,但……但他似乎把陸錚當做父皇,多過爹爹。
都說「帝王家中無父子」、「最是無情帝王家」,可知知是斷然不信這樣的話。
非但不信,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和自己的夫君,落到那個地步。
什麼猜疑算計,那都是對外人,出現在至親之人間,那有多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