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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聲的問他,「你——」她本來想問男人,你是在同我求和麽,想了想,又覺得不合適, 總要給自家男人留點面子的, 頓了頓,揪著他的衣襟,道, 「算了,我不同你生氣了。睡吧,你醉了,要好好歇歇。」
陸錚卻沒接話,聲音略帶一絲緊張的道,「其實, 那日,我聽到你和你那個乳母的話了。」
知知傻了一下, 半天才反應過來,陸錚說的那日是什麼時候,腦海里飛速閃過那日自己同青娘的談話,「你……」
她仔細一想, 還真的從那日起,陸錚便整個人都不大對勁了,忽冷忽熱的, 脾氣怪得不行。
黑暗中,萬籟俱寂,除了屋外嗚咽的風聲,就只聽得見對方的呼吸聲。陸錚忽然開口,他語氣十分正式,聽上去很理直氣壯的感覺,但細聽之下,又能發現其中隱藏的焦慮不安。
「我知道我不夠好,嫁給我,委屈了你,但我會把這世上最好的都給你,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只是把我當成你的夫君。」
知知聽得暈,不由得問,「那當做什麼?」
兩人成親了都大半年了,不當做夫君,要當做什麼?
陸錚語速有些快,道:「我想當你的男人。我疼你,寵你,護著你;我要你因為我哭,因為我笑,因為我吃醋。我要你心慕我,如我心慕你一樣心慕我。我不喜歡你大度為我納妾,也不喜歡你說感激我,更不要你因為那份感激之情處處委屈自己。我心慕你,所以我想要獨占你,旁人多看你一眼,我都受不了,為了個莫須有的假未婚夫,我都能醋上半個月。」
「可是你……」月色下,陸錚頓了頓,渾身的酒氣仿佛也隨著月色散開來,他的神色看上去和平時一樣冷硬,但莫名的,知知偏偏能從中看出一絲的委屈。
他接著道,「可是你對我卻不一樣,旁人送我女人,你都不吃醋。」
知知實打實愣了下,腦子有點懵,在她所受的教導里,從來只聽說過,男子要求妻子不妒不嫉的。而陸錚跟她生氣,居然是因為她不吃醋?
她暈乎乎腦子轉不過來的時候,男人的控訴還沒完,沒忘給這一長段話下了個結論。
「你不在意我!」
陸錚這一番話,落在知知耳里,猶如一道雷一樣,劈得她整個人傻在那裡。
但隱隱約約中,又有點甜滋滋的味道,從心底緩緩、緩緩那麼流淌出來,猶如春日裡柔軟的湖水一樣,將她整顆心浸潤其中。
陸錚今日借酒發揮,一通說下來,將自己心裡那點羞於啟齒的念頭想法全都宣洩出來了,許久沒等到她的應答,不由得心中喪氣。索性裝醉裝了個徹底,仰身在榻上躺平,將手臂蓋在面上。
片刻,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知知下了榻,過了會兒,聲音又近了,直到濕潤的帕子落在面頰上,陸錚才意識到,她在給自己擦臉。
「夫君,我不曉得如何同你解釋。」知知邊替男人擦臉,邊整理著語言,輕聲細語道。「我從小受到的教導便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既當了正室,便不能善妒,妒忌會讓人生出壞心思。正室若是生出妒忌之心,就會像阮夫人一樣,對姨娘妾室、甚至對無辜的庶子庶女下毒手。我不想自己變成那樣。」
知知將濕潤帕子收回,有些許焦慮的揉了一下,耳後不知何時紅了,低聲道,「我在意你的,夫君。」
「我沒想給你納妾,那時候只是怕你堅持過繼我們的孩子。」
「那兩個女子,倘若夫君那時說一句不收,便是得罪了婆母,我也會堅持將人送回去。」
「我只是——」她越說,聲音越低,大約是因為榻上的男人毫無反應的緣故,知知也有點沒了底氣。
陸錚到底心軟,見不來她這個可憐兮兮的樣子,起身接過濕帕子,擦乾她方才不自覺揉帕子時沾上的一手的水,接過話,「我知道了,我都懂,是我做的不夠好。」
知知使勁兒搖頭,抿著唇,可憐兮兮的眸子望著他,「不是的,是我不好。」
陸錚心中嘆氣,本來他確實心裡有氣,悶了這麼好幾日,有些發泄的成分在裡面,可看她這個樣子,又心軟得不像話了,笨拙摸她的發,低聲道,「是我不好。」
她在那樣的環境下小心翼翼的長大,被這樣那樣的規矩約束著,被這樣那樣的教條教導著,從來謹慎,循規蹈矩,可憐又可愛,自己怎麼能要她一下子改了性子?
更何況,那一句「我在意你的」,足以打消他這些時日內心全部的怒火,不但怒火全消,甚至有點甜滋滋的。
她膽小謹慎,有些事,大不了日後他親自來做。旁人送了女人來,他自己趕。旁人有什麼風言風語,他來解決。
他就不信,一直慣著她,就不能將她慣出點脾氣來?!那府里不過養了她十幾年,自己可是要做她幾十年的夫君。
遲早要她大大方方吃自己的醋!
想通了這一遭,陸錚不折騰了,摟著知知就往榻上倒,被褥一拉,將兩人蓋得嚴嚴實實的。
「鬧騰了大半夜,睡覺。」
他這麼一鬧,未免讓這樁談心變得有些虎頭蛇尾的,知知自覺自己都還沒解釋清楚,陸錚怎麼就不計較,也不生氣了?
恍恍惚惚的,偏生男人的懷抱又特別暖和,知知也不知不覺跟著睡著了,待睜眼時,已是第二日,榻上只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