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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二郎拂手揮退下人,推門而入,盧兆東抬眼,見到許久未見的阿弟,猛地撲了上去。「你當真叫了那姓陸的來了?!」
盧兆青頷首,神色肅穆,語氣篤定,「阿兄,你還看不清麽?無論是戰氏,還是陳氏,絕不會放過豫州,盧氏夾在二族之間,無立足之地,除了自強,別無他路。以往我勸過阿兄幾回,阿兄都未曾理睬,落得如今地步,亦有我的不是。但阿兄可想過,你不投陸錚,還能投誰?殺神戰胥,還是屠城的陳氏?」
盧兆東怒吼,「我不是願以城池想換麽?!阿弟,你究竟被何人哄騙了,竟將我盧氏之豫州拱手相讓!」
盧兆東並不是傻,他只是覺得皇室式微,盧氏據豫州幾十年,憑何拱手讓人?他從沒想過盧氏能逐鹿天下,因此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誰都不想得罪,無論是陳氏也好,戰氏也好,誰坐上那個位置了,他再低頭就是。總歸豫州還在手裡,是他的籌碼。
但盧兆青竟引狼入室,縱得陸錚入了百賜,那他盧氏,日後可還有半分轉圜的餘地和籌碼麽?
盧兆東狠狠喘氣,咬牙道,「事已至此,阿青,我要你去做件事!」
盧兆青微微蹙眉,「何事?」
盧兆東豁出去道,「你既然已經帶著盧氏投了陸錚,無論我做什麼,都無力改變了。既如此,將我長女阿嬌許於陸錚。陸錚若肯應,兩家結了秦晉之好,我盧氏便替他賣命。」
他只說了陸錚肯應,他便認了陸錚這女婿,只當替自家人打天下了,也不見得如何吃虧。壓根沒提陸錚若是不肯答應,又如何。
盧兆青果然開口道,「我聽聞陸錚早已成家,如何將阿嬌許於他?」
盧兆東擺手,「他自然會答應,聽聞他那妻子不過是微末之時娶的,娘家再尋常不過,哪裡比得過阿嬌家世顯赫?再者,哪個男子不好色,阿嬌生得貌美無暇,擺在眼前的美人,有何不取的道理?大不了,叫阿嬌做他的平妻!」
而此時的盧細嬌正在門外,聽得門內父親同二叔的談話,驀地咬牙,沖了進去。
兄弟二人俱大驚失色,「阿嬌……」
盧細嬌微微福身,唇角緊緊抿著,「阿父,二叔,我願意!即便為妾,我亦願。阿父養我,二叔護我,如今是我報答盧家的時候了。」
盧兆青本心中猶疑不決,再看身側兄長同侄女堅定神色,終是嘆氣,「好!」
盧細嬌回到閨房,其母哭得雙眼通紅,握著她的手,「你怎麼這麼傻!你阿父鬼迷心竅,要你去給人做平妻,我的女兒憑什麼做平妻!我的女兒就要堂堂正正做正頭娘子!」
盧細嬌倒信心滿滿,「阿娘,你放心。我聽聞那陸錚從前只是一小小千戶,其妻亦出身鄉野,定然不是什麼絕色美人,那婦好祭的冊子,定然也多半是誇大其詞罷了。」
陸錚能見過什麼美人,盧細嬌自小為盧氏掌上明珠,要什麼有什麼,從未受挫,自然從未想過,陸錚會拒絕她。
次日晚,大宴,盧府。
月色朦朧,照拂著歌舞昇平的宴堂,美人舞姿裊娜,細紗被微風捲起,暗香流動,香爐中冒著縷縷香菸。
陸錚坐在上首,心思並不在面前的歌舞上,有一搭沒一搭敲擊著桌案,走神想著留在廣牧的知知。
算算日子,再過兩個多月,知知便大約要發動了。若是能快些拿下徐州,倒也還來得及趕回廣牧。只是他手頭的人多少有些不夠用,豫州讓管鶴雲和江術守著,徐州叫李多黃巍江堂留下……這麼一算,他手下的武官倒是多,且皆是他一手提拔的,但文官卻只有管鶴雲得用些。
上回管公說要引見的文士,待他回了廣牧,倒是要抽空見一見,挑幾個能用的,總不能什麼都叫管公一人做了。那麼大年紀,萬一累出個好歹來,便不大好了。
陸錚托腮,面上無甚表情,心裡卻是百轉千回。
忽的,他右側下首的盧兆青起身,手持酒盞,躬身道,「敬大人。」
陸錚回神,頷首示意,抬手遙遙碰杯,一飲而盡,言簡意賅一個字,「坐。」
盧兆青卻沒坐下,面上笑著道,「我有一侄女,素來敬仰大人威名,她擅琴,今日亦準備了一曲,大人可賞臉一觀?」
話音一落,陸錚沉了臉,將酒盞往桌上一丟,倒沒動怒,語氣淡淡,道,「不必。內子管得嚴,不許我在外沾花惹草。」
盧兆青一肚子話哽了回去,呵呵尷尬道,「大人說笑了……」陸錚這樣的人,怎麼會懼內,怎麼看都不像啊!
「誰有功夫同你說笑,」陸錚看了眼盧兆青,神色漠然,「我說了,我懼內。」
他話說完了,管鶴雲立馬跳出來緩和氣氛了,他是真沒想過,盧家竟還抱著這樣的心思,送女兒以結秦晉之好,其實也是很常見的手段了,但偏偏自家這位主公,在這一方面簡直猶如磐石,誰都動搖不了的。
管鶴雲拉著盧兆青道,「來來,盧老弟,陪我喝一杯……」
盧兆青不得不坐下,滿肚子狐疑同管鶴雲吃酒,他忍不住懷疑,陸錚就是瞧不上他盧家女兒,所以隨意找了個理由!好歹也是一州之主,怎麼可能懼內!
管鶴雲見他神色鬱郁,心道,今日若不是我救你,你可要倒大霉了!
他拍了拍盧兆青的肩,同他一副哥倆好的態度,低聲道,「主公所言非虛,並非隨意哄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