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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錚是處理完政務,才回的麒麟台,他大抵還記著白日裡發生的事情,神色仍舊不大好,伺候他的太監滿臉的小心翼翼。
知知仿佛看到,陸錚進門的那一剎那,那太監微微鬆了口氣。
門被掩上,宮人太監盡數退了出去,只留帝後二人和還在書房裡的太子殿下。
知知起身,上前迎陸錚,抬手替他脫了外裳,邊道,「夫君還生廷哥兒的氣?」
陸錚微微緩了臉色,握著妻子的手,拉著她坐下,淡聲道,「不氣了,我今日不該那樣,該好好同他說的。」
知知順勢坐下,道,「夫君既然不氣了,那我也得替兒子說幾句。夫君可曉得,廷哥兒為何要害伴讀挨板子?」
陸錚抬眼道,「你說。」
皇帝當久了,其實多多少少有點獨斷專行,換而言之,也可以說,比起旁人極有可能是狡辯或是哄騙的言論,他更相信自己看到的。因此,若是旁人替太子說情,他未必聽得進。但換了知知來說,他卻能心平氣和的聽她說。
無論什麼時候,知知在他的心裡,都占據著任何人無法相比的位置。
知知緩聲將來龍去脈說了,又叫了早就讓青娘領來的小滿子兄妹二人進來。
小滿子是個忠僕,對於自家太子殿下能為了他一個奴才去罰伴讀,心裡滿是感激,恨不得為太子舍了性命。面對陸錚的詢問,他全然沒有任何隱瞞,通通說了個全,末了還磕頭道,「殿下大恩大德,奴才沒齒難忘,願意一輩子給太子殿下做牛做馬。」
小滿子的妹妹也淚眼漣漣,跟著兄長小滿子磕頭,小宮人有幾分姿色,否則也招惹不了那兩個伴讀。
知知看得不忍,叫青娘領二人下去。
事情到此,已經算是水落石出了。
知知看向陸錚,見他臉上果然有悔意,便主動道,「廷哥兒在書房,夫君去安慰安慰他罷。他今日,是真的難過了。」
陸錚不是死要面子的人,既曉得是自己錯怪了長子,那自是肯承認自己的錯誤的,起身去了書房。
父子二人不知說了什麼,等一起用晚膳時,已經和好如初了,甚至氣氛比起從前,還要更和睦一些。
知知見狀,心下稍稍安了些,倒是一旁的珠珠,見父親和弟弟忽的變得親熱了,還稀奇了一會兒。
第130章 8.23
是夜, 到了時辰,知知上了榻,卻只望著殿內一盞宮燈, 宮燈散發出淡淡的光,灑在紅木的燈座上,溫馨又寂靜。
陸錚洗漱出來,見妻子似在出神想著什麼,放輕步子走過去, 坐了下來, 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臉頰。
「在想什麼?」
男人的手背泛著股微微的暖意,還有積年的、淺得幾乎看不到的細小疤痕,蹭在知知嬌嫩的臉上, 微微有些癢意。她下意識轉過臉,望向坐在榻邊的陸錚,見他微暖的目光望著自己,宮燈的照明下,瞳孔中似是倒影著她的模樣。
知知忍不住有點想黏著他,倦懶不想起身, 就著那姿勢,回話, 「我方才在想,我們對廷哥兒是不是太嚴厲了些。」
陸錚垂下眼,平日裡淡漠疏離的神色盡數散去,猶如個同妻子商量兒女教育之事的民間的那些再普通平凡不過的男子, 有些疑惑問,「怎麼會這樣想?他們姐弟都是我們的孩子,我自是一般喜愛, 絕無偏頗的。我雖對廷哥兒嚴厲些,但那是因為,他日後要承擔的責任不同。」
知知坐起身,盤膝坐好,拉陸錚的手,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你坐上來,我好好同你說。」
陸錚聞言,十分配合上了榻,倒不覺得這姿勢沒規矩,同樣盤膝,同知知面對面坐著。
「你說的,我當然明白。可是,我總覺得這樣不對。今日的事情,若是換了珠珠,若是她身邊的小宮人被欺負了,她絕對會第一時間來找我和你。但廷哥兒卻一個人琢磨了那麼久,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動手。的確,他想的、擔憂的那些事情,可能在你看來,有些幼稚了,可是他那樣的年紀,會想到這些事情,何嘗不是我們身為父母的失職?」
知知說的很慢,她其實腦子裡也沒有很清楚的說辭,也是一邊想一邊說,所以無論是語速還是措辭,都有點不同於平常。
「他還那么小,雖然是太子,但也是我們的孩子啊,就是個小孩子而已,做什麼要承擔那麼多?他這個年紀,遇到任何事情,最該做的便是求助父母。」
陸錚聞言也是一怔,片刻才道,「他不來找你,是因為在他心裡,娘親是要被保護的人,不該拿這些事情去讓你心煩。可他卻也不來尋我……」
說到這裡,他的話截然而止。
廷哥兒不來找他,是因為——不夠信任他。
或者說,比起可以依靠的父親,在廷哥兒心裡,他更是個皇帝。
這並不是說,廷哥兒就不親近他了,他依舊把他當成父親,否則今日被誤解的時候,不會那樣難過。
但除了父親之外,在廷哥兒心裡,他更是個皇帝。
陸錚怔住,知知見他神色,心中不免有些不忍,握住他的手,輕聲喚他,「夫君。」
陸錚回神,回握住妻子的手,「是我做得不夠好。教你擔心了。」
知知見不得他這種自責的樣子,說句實話,古往今來,當皇帝的人里,陸錚絕對是最盡責的父親,便是不和皇帝比,他對兒女的關心,也絕對不少於任何人,甚至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