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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知頷首,軟聲道,「夫君費心了。」
陸錚見她明亮雙眸望著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佯裝咳了句,清了清嗓子,道,「隨便吩咐一句而已,沒什麼。」
知知見他不自在的樣子,抿著唇直笑,起身,卻沒朝那軟榻去,頂著陸錚失落的眼神,徑直出了門。
片刻後,又回來了。
陸錚眸中划過一絲欣喜,卻又要面子,沒出聲問。
知知在軟榻上坐下,道,「我同青娘說了,叫她先回去。我今日吃撐了,在夫君這些歇一歇。」
陸錚出了外室,低頭看著文書,看似認真,實則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內室里,知知側臥在軟榻上,睡得乖順,秀美纖細的雙手攏在胸前,黑軟的長髮垂落在軟榻竹蓆之外。雖隔著扇門,他仍覺得,好像聽得見裡邊嬌嬌女子清淺的呼吸。
他閉了閉目,沉下心來,一心處理著面前的文書。
知知這一覺睡得有點久,醒來便瞧見擺在不遠處的冰盤,微微的涼意緩緩在內室縈繞,令內室氣溫舒適宜人,難怪自己一覺睡了這樣久?
知知起身,理了理不知何時散亂了的衣襟。這裡沒有妝鏡。倘若有,她便能看見自己唇上的唇脂比她出門前淺了不少。
她收拾整理好,來到外室,正看見陸錚靠坐著,皺眉翻看著文書,他出身武夫,一向不講究俗禮,除了打仗時候,其餘都只著一身黑色常服,略一蹙眉,戰場殺神的氣勢便出來了。
知知倒不懼他,上前替他整理亂糟糟的桌面。
陸錚聽見動靜,驀地抬頭,「睡醒了?」
「嗯,睡得很好。」知知答了,土豆笑盈盈望他,「是夫君吩咐人放的冰麽?」
陸錚「嗯」了句,將手中文書丟到一邊,伸了個懶腰,道,「再陪我會兒,等會兒一起回去。」
知知應下,想起二哥江術之前同自己說的話,想了想,道,「夫君,今日我遇見二哥了。」
陸錚抬眼,似隱約猜到了些,但並不順著她的話往下問,「是麽。替我磨些墨。」
知知微怔,捲起袖子,伸手去磨墨,她的手腕皓白纖細,青蔥指尖捏著墨條,緩緩捻摩著,原本清亮的清水逐漸被暈染成濃黑的墨汁。
待磨出一足夠的墨汁,知知便收回手,想了想,小聲問道,「夫君,你是不是不想聽我說啊……」
陸錚執筆的手一頓,索性丟開了,牽過知知的手,拿過濕帕子替她擦指尖的墨汁,沉聲道,「鍾厲我不會留,你不用勸我。這件事,誰勸都無用。」
知知縮回手,直直地坐正了,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輕聲道,「我曉得,夫君不想聽,但我還是想說。夫君做事,自有夫君的道理,我本不該多嘴。然,鍾厲雖策劃此事,但到底沒翻出水花,倘若夫君堅持殺他,一則壞了夫君的名聲,二則令鍾氏對夫君懷恨在心。」
陸錚冷冷道,「懷恨在心又如何,屠盡便是!」
「夫君——」知知驚得睜大眼看他,上前去握他垂在膝上的手,「夫君不可。」
陸錚見她清澈雙眸望著自己,心中驀地一軟,卻仍是撇開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確定,道,「這事你不必再提。我不會屠鍾氏,但鍾厲不能留。你若無事,便先回去。」
知知同他為夫妻近一載,還是第一次被他這樣嚴詞拒絕,從頭至尾,他不願聽她提起半句,態度冷淡至極,令知知都不由得感到奇怪。
她從未見過,陸錚這樣執著於一件事,甚至她感覺自己再多說一句,陸錚便立即要翻臉一般。
最終,知知沒再開口,起身道,「那夫君忙,我先回府了。」
門被掩上,聽著女子漸遠的腳步聲,陸錚整個人鬆了下來,看了眼那嚴嚴實實的門,再靜不下心處置文書。
第32章 紅顏禍水
太守府, 青娘憂心忡忡望了眼屋裡,見知知回來後,便一直獨自坐著, 情緒似乎不高。
想了想,入內,低聲道,「娘子,可是同郎君拌嘴了?」
知知回過神, 見青娘滿是憂慮望著自己, 卻只是搖搖頭,道,「沒什麼。」
青娘見她不講, 恐自己問多了,反倒惹知知心煩,便悄無聲息退出去了。
晚膳時候,陸錚遲遲未歸,知知等了他許久,眼見著青娘眼中擔憂更甚, 便道,「不等了, 郎君怕是有事。」
她一人吃了幾口,沒太大胃口,便叫下人撤了,在屋內靜靜坐了許久, 未等到陸錚歸,便獨自歇下了。
嫁予陸錚近一載,除了上回陸錚吃飛醋, 兩人還是第一回 鬧矛盾,知知心中亦有些不是滋味,雖側臥著,卻遲遲難以入眠。只覺得冷清。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了,亦睡得很淺。
陸錚悄無聲息進屋,昏暗的月色下,依稀能瞧見榻上側臥著的女子,她柔白的臉頰貼著枕,細長的十指揪著被褥,仿佛睡得不大沉,又仿佛不安的模樣,纖長睫毛時不時顫動。
他的目光順著,劃到她的閉著的雙眼上,依稀看見眼角些許的濕潤,陸錚心中一愣,上前幾步,伸手去摸枕面,倒是沒像他猜測的那樣,入手一片濕漉漉。
下意識鬆了口氣,沒哭便好……
正要收回手,黑暗裡卻傳來一句輕輕的「夫君……」
陸錚不自在收回手,「嗯」了句。
知知起身,將亂了的發整理好,仰著臉望著黑暗中的男人,「夫君用過晚膳了麽?我還以為你今日不回來了,便沒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