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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錚聽他話里意思,「你是我妻子帶回來的?」
胖老頭兒嘟嘟囔囔半天,才道,「我要不是看你那小媳婦要被你害慘了,我才不多管閒事……喂,你真要殺鍾氏之人,你可別後悔啊?」
陸錚心中不由得警惕,這老頭兒怎的知道這些事。
老頭兒繼續道,「你由著性子砍了鍾氏子,可有想過,旁人會怎的想?你陸錚乃一介男兒,自不懼流言惡名,然你家小媳婦與你不同,她性子純良,卻因此事成了紅顏禍水。你殺鍾氏後代就是一刀的事,旁人說起來,大可以說你衝冠一怒為紅顏,你媳婦可就成了禍害了!你說你家小媳婦冤不冤?」
陸錚一怔,「你懂什麼?」
老頭兒呵呵一笑,「我怎麼不懂?你欲殺鍾氏子,無非有兩緣由,一是震懾旁人,叫他們曉得,同你陸錚作對,要承擔的是什麼後果。二是為了你的家人,叫旁人知曉,他們乃你的逆鱗。你猜猜看,旁人會相信你是出於前者,還是後者?」
陸錚沉聲,「前者。」
若是這兩個放在一處,旁人只會往第一點上想,在他陸錚心裡,家人比權勢重要,但在旁人眼裡,未必會這樣想。
他們只會覺得,他是為了兗州,而殺鍾氏,這也是此前身旁人一直勸他留鍾厲的原因。
老頭兒幽幽道,「還不算太蠢。我再問你,你家媳婦那日於眾人面前,那般維護你,為的是什麼?她好不容易費心將你贊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你倒好,轉頭就去砍了鍾氏後代,當真白費她那日舌戰群儒的氣魄和膽識。」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說服我,留下鍾厲?」陸錚抬眼,漠然看向老頭兒,「你是鍾氏派來的人?」
老頭兒呸呸,「你少冤枉我,我幹嘛給一家子廢物的鐘氏當說客!我都說了,我是看在你媳婦的面上,不忍她背這紅顏禍水的罪名。你要殺就殺,我可不管,反正鍾氏後代在你手裡,媳婦也是你媳婦,可不是旁人的!」
陸錚質問,「你究竟是何人?」
老頭兒似乎是怕他動手,提前躲了幾步,懶洋洋道,「你管我啊,我是你媳婦的客人,你可不能趕我!」
陸錚見他不肯說,索性不問,冷聲道,「那你說,我該如何處置鍾厲?」
老頭兒嫌棄皺眉,「我幹嘛替你出主意,自己想去,自己想去!年紀輕輕,指望我個老頭子幹嘛?」
說著,手背在身後,一路溜達回去了。
半晌,慢悠悠道,「呵,倒是個知道疼媳婦的。」
第33章 婦好祭
陸錚沒去衙署, 一拉韁繩,調轉方向,沖城外的大營而去。
到時, 軍營正值晨練之際,金色朝陽暈染著這片土地,西北角的軍旗風中獵獵作響,拍打著蔚藍天際。士兵操練之聲,統一齊整, 幾乎勢如破竹, 猶如要捅破天際……
與來時的幾萬兵馬不同,如今整個兗州,俱以陸錚為主, 他亦不再是從前衛所千戶,在這亂世之中,他已有自保之力。
陸錚瞭望了眼烽火台,邁開步子進了大帳,李多黃巍等人見他來,俱感到驚訝。
「大人怎麼來了?」
陸錚腳下不停, 淡聲吩咐,「去請鍾老爺子來。」
片刻, 鍾老爺子至,短短數日,他蒼老了甚多,見了陸錚, 亦恭敬立於一旁。
陸錚沉聲道,「坐。鍾厲之事,我已有決斷。留他一命, 未嘗不可,但除自逐兗州外,另有一事,鍾氏若應,我便留鍾厲。將鍾氏策劃書生鬧事一事,從頭至尾,公之於眾。」
鍾氏不是在兗州名聲好麽,那他便毀了這名聲……非但如此,他還要腳踩鍾氏,替自己揚名。這種沽名釣譽之事,他並非不會,只是不屑行此手段,但既然鍾厲洋洋得意,以為能借民心奪位,那他便讓他看看,眼下的兗州,究竟誰才是民心所向!
鍾氏神情冷漠,抬眼看向鍾老爺子,「鍾氏可應?」
鍾老爺子嘴唇哆嗦,面失血色,半晌,終是應下,艱難道,「應!」
他知道,陸錚待鍾氏算十分寬厚,他亦不願陸錚正面對上,非他膽怯,而是廣牧城外那一戰起,他便曉得,此人不容小覷。莫說孫兒鍾厲,便是鍾家所有郎君加起來,也敵不過陸錚一人!
而今日,從陸錚處理鍾氏之事上,他再一次看清了這一點,鍾氏輸得一敗塗地!先前好歹還占據忠義之道,如今卻里子面子都無了。
陸錚不欲與鍾氏交集,剩下之事俱交予性情沉穩的黃巍。
當日,以鍾章為首,鍾氏郎君居後,親擬罪己書,張貼於鍾氏正門外。
鍾氏據兗州數十年,一直以仁治為主政,這樣的士族,一旦沾染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數十年名聲毀於一旦。換言之,這事若是陸錚做了,未必掀起太大風浪,但換作一向將「仁義禮智信」當做家訓的鐘氏做,卻不同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子同沽名釣譽之輩,其間也不過一念之差。
至此,鍾氏徹底退出兗州的政治場,聲名狼藉離開兗州。
而與之相應的,是陸錚的聲名鵲起。
原本,廣牧一戰,替他打響了名氣,蔣鑫乃名門之後,之所以性情傲慢,並非毫無緣由,年少成名,未有敗績,此番卻被打得灰頭土臉,猶如喪家犬滾出兗州。陸錚贏了蔣鑫,本就入了各州勢力的眼。但從前只當他是個運氣不錯的莽夫,並不在意,如今他未動兵戈,便令主兗州數十年的鐘氏,灰溜溜自逐兗州,倒令眾人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