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頁
裴延只當沒聽見,取了帕子洗臉,等他弄好了,嬤嬤也歇了勸他娶妻的心思了,忙著疊被。
用了早膳,進宮,早朝。
早朝過後,裴延沒出宮,他是太子太傅,今日又輪到他給太子授課。
來到南書房,太子陸廷已經到了,小少年正端端正正坐著,提筆寫著什麼。
尚在襁褓,便被立為儲君,太子自小沉穩大氣,小小年紀,待人接物便十分遊刃有餘,裴延偶爾會想,若是他有孩子,他卻不要他小小年紀便擔此重任。
但是,太子同尋常人家的孩子,總是不同的。
裴延走過去,微微低頭,看見太子抄的是一卷織物雜談,這種書,算不得什么正經書,宮裡決計是不會收錄的,便是收錄了,也不會送到太子跟前。
太子抄得投入,倒是他身邊的小太監咳了句,提醒太子。
太子抬頭,朝他看過來,忙起身,十分尊敬道,「太傅來了。」
陸廷雖是太子,卻從不擺太子的架子,尊師重教四個字,做得很好,叫朝中那些老古板都讚不絕口,挑不出半點刺。
裴延點頭,卻是問,「怎麼想到抄這書的?」
他雖然問了,但實際上心裡早就知道答案了,能叫陸廷這樣費心的,也就那幾人。書又是關於織物的,公主年紀小,未必會喜歡這些,但皇后卻應當會喜歡看。
果不出他的意料,陸廷道,「我前幾日得了這書,當是母后愛看的,但書頁破損,有些地方殘缺,便打算重新抄一本,給母后送去。」
裴延神色淡定聽罷,微微頷首,「太子有此孝心,皇后娘娘必定會喜歡的。」
說罷,便沒再閒聊,開始今日的授課。
太子聰慧,學什麼都快,給他講課很有成就感,但相對的,對授課的太傅的要求便高了,既要學富五車,又要涉獵廣泛,能夠回應太子提出的種種疑惑。
裴延倒不算吃力,他尚未弱冠便被前朝梁皇室請入宮中,擔任皇子太傅,如今過去十幾年了,也未曾倦怠過,自是比從前更要超出一大截了。
一個時辰授新課,剩下半個時辰,則專門為陸廷解答他最近幾日的疑惑,到最後,裴延又留了課業。
再看時辰,恰恰到了下課的時候。
裴延將書收好,陸廷已經起身,在一側要送他了。
裴延微微點頭,對太子道,「太子不必送微臣了。」
微微一頓,又態度輕描淡寫道,「織物雜談乃古人所著,遣詞造句與現今多少有些出入。太子若有不解之處,可來尋微臣。」
陸廷似乎很是高興,道,「那便先謝過太傅了。我本想著,等我抄錄好了,再叫太傅替我看看的。」
裴延言簡意賅,留下一句,「也可。」
回到裴家,剛進門,便見到了母親。
裴延腳步微頓,不自覺蹙了眉心,母親卻已經瞧見他了,極快走了過來,道,「今日回的倒早。」
裴延只好道,「母親。」
然後,母親便拉著他到了桌邊,他看見桌上堆著幾十副畫卷,有些許的頭疼。
又來了……
母親倒是一貫很有興致,叫下人一一將畫卷打開,鋪在他面前,挨個道,「喏,這個是呂家的大娘子,在家裡是長姐,我叫媒婆打聽了,說是性子很是沉穩,定是不會吵到你的。你說你愛清靜,這個可合適?」
他沒吭聲,母親倒不泄氣,又指向另一幅畫像,「那個是張家的四娘子,前頭三個姐姐我都打聽過,是極端莊賢良的,婆家提起來讚不絕口,別看四娘子才及笄,上門說媒的人卻是快把門檻都踩破了……」
裴延心下無奈,道,「母親,張四娘子才及笄,同我差的有些多了。」
他這句話,仿佛把母親給惹怒了,啪的一拍桌子,生氣道,「你也知道你年紀大了,你底下的堂弟連孩子都有了,我能不著急麽!剛及笄又如何,你別找理由拒絕,人家四娘子樂意嫁你,你娘我是那種亂點鴛鴦譜的麽!這幾十副畫卷上的小娘子,個個都對你有好感,能不能成,就看你一句話!」
「事關女兒家清譽,還望母親慎言。」
母親怒後,又開始抹眼淚了,「我也不是逼你,可你總不成家,孤零零的一個人,這怎麼行啊?屋裡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你不嫌冷清,我都替你覺得冷清。」
裴延不怕母親逼迫,卻對她的眼淚束手無策,解釋道,「母親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哪裡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了。」
母親瞪他,「在哪兒呢?知冷知熱的人在哪兒呢?!你倒是叫出來,給我看看啊!你別拿陛下賞賜的美人來忽悠我,你正經碰過麽哪一個?!別以為我不曉得,月嬤嬤都說了,那些子美人你碰都沒碰過,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母親……」裴延深吸一口氣,道,「我並非不想娶妻,只是這事要看緣分,我不想耽擱了旁人。母親替我相看,我絕不推脫,可叫我閉著眼非要選一個,我卻是絕做不到的。」
母親興沖衝來,失望而歸,看著母親的背影,裴延心中也不大好受。
他並非不願娶妻,他只是提不起勁去做這些,倒不是厭惡,只是覺得沒意思。
過了十來日,太子遣人送了本織物雜談來,他已經抄好了,大抵是為了看的人更輕鬆的看,字體比尋常的印刷大了些,字跡清楚整齊,沒有什麼連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