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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再度放緩了語氣,甚至於是有些卑微了。身為北地霸主,統領千軍的戰胥,何曾在誰面前這樣和顏悅色過,但在自己的女兒面前,他全然沒了任何架子和脾氣,只是一個犯了錯的父親。
「來徐州之前,我去了一趟鄖陽,了解到一些關於你的事情。」戰胥說得小心,還不忘解釋一句,「我並非有意查你,但你自小與我分開,我……我想多了解你些,免得不知哪裡委屈了你。」
見他這樣小心,知知微微抬起眼,「嗯」了一下,給出了回應。
這回應讓戰胥心中一陣激動,面上也隱隱流露出了喜色,繼而小心翼翼繼續道,「你與陸錚之間的婚事,乃是當年不得已而為之。阿爹想問問你,你如今可是心甘情願作陸家婦的,你若是有一絲不情願,阿爹立刻要陸家放人,阿爹帶你回家。」
「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我雖無什麼大本事,但絕不會叫你再受丁點委屈。無論你怎麼選,阿爹都支持你。」
知知毫不猶豫地道,「我沒有一絲不情願,我喜歡夫君。」
戰胥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替女兒婚姻幸福感到開心,糾結的心理,一下子都難以形容了,但還是點著頭,「你過得好,那便好。」
父女二人身份本該是極其親近的,但偏偏中間隔了這十幾年的分離,關係便變得異常的疏離,說起話也顯得生硬而尷尬。
戰胥卻不在乎這些,一貫言簡意賅,且最憎惡旁人在他身邊說一堆廢話的戰侯,如今卻絞盡腦汁,只想哄得女兒同自己多說一句,哪怕只是一個點頭,一句「嗯」的回應,也能讓他心中暗自欣喜許久。
這麼多年獨身一人,習慣了雷厲風行的冷硬做派,如今倒是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什麼叫老父親的辛酸。
「你還有一個哥哥,他大你三歲。」戰胥努力找著話題,介紹著戰家的情況,「他——當年你阿娘沒了,我決意終身不娶,便收養了你哥哥。他雖不是你親兄長,但一樣會很疼你的。」
知知點頭,道,「我見過他,在射陽。」
戰胥得到回應,忙點頭,「是。在射陽的宴上,你哥哥第一眼見到你,便覺得你眼熟。也是你哥哥派人去鄖陽,調查了你的身世,我才知道你的存在。」
戰胥雖努力找話題,但父女二人到底分別多年,壓根沒什麼值得說的事情。而且戰胥身居高位多年,從來都是旁人討好他奉承他,他何曾這樣眼巴巴討好過誰,有心無力,很快便不知說什麼好了。
「你……你願意和我回幽州看看麽?」戰胥鼓起勇氣,望著面前的女兒,她都這樣大了,自己錯了她最需要阿爹保護的時候。
這叫戰胥既悔恨,又拼了命地想彌補。
他想帶知知回家,在戰氏的族譜上,寫下她的名字,讓她認祖歸宗,成為戰家最尊貴的小娘子,讓全天下的人知道,知知是他戰胥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這天底下,沒人敢欺負他的女兒,天皇老子也不行。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知知肯認他的前提下,否則,他只能在私底下默默的保護她,不能違背她的意願,強迫她認祖歸宗。
知知怔了一下,遲疑著搖搖頭。
戰胥臉上的期盼,一下子落空了,滿是失落神色,卻還強顏歡笑,安慰著知知,「你不願意也沒關係,你隨你娘姓,這也很好。」
知知看著他面上的失望,心底有些酸酸的,抿抿唇,沒開口說什麼。
戰胥仿佛是想伸手摸摸女兒的發,又仿佛是想問她,能不能喊自己一聲爹爹,但最終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
他只是道,「那我走了,你不想去幽州,那我來徐州看你吧,其實一點也不遠。我以後能來看看你麽?」
知知點頭,「能。」
戰胥笑了一下,「那好,爹爹會常來看你的。」頓了頓,又道,「不會給你添麻煩,你要是嫌爹爹來的次數多了,我便儘量少來。」
說著,小心試探著,「一個月一次,行麽?」
知知微微撇開眼,忍住眼淚,抿著唇點頭,「行。半個月一次也行。」
戰胥立馬道,「那好,那就半個月吧。爹爹年紀大了,家裡的事都交給你哥哥了,閒著也是閒著。」
「嗯。」知知點了一下頭。
戰胥也跟著噢了句,然後道,「那我走了。」
他的臉上,小心地藏著自己的不舍,語氣和動作,卻將心中的不舍暴露無遺,戰場上的雄獅殺神,在女兒面前,卻只是個卑微小心的不稱職爹爹。
他的卑微和低聲下氣,讓知知心中很不好受,她看著戰胥離去的背影,忽的喊住了他。
「侯爺……」
戰胥立馬回過頭,等著她繼續說。
「我……我生了一個小娘子,您想去看看她麽?」
戰胥幾乎喜出望外,驚喜萬分,想也沒想答應下來,「好。」
知知朝前走,輕聲道,「我帶您去吧,她在隔壁,乳母照顧著她。她乳名叫珠珠。」
戰胥忙接話,「很好聽,珠珠這個名字很好。明珠皎皎,光華灼灼。是你取的麽?」
知知邊推開門,邊回答他,「不是我取的,是夫君取的。」
戰胥心頭梗了一下,想到那個從始至終沒給自己好臉色的女婿,忽然感覺,珠珠這個名字取的也就一般吧,配不上他寶貝的外孫女,主要還是外孫女生得玉雪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