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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榻上的被褥亂糟糟的,不像她昨夜睡下時那麼整齊,她簡直都要懷疑,昨夜只是自己做了個夢。
坐起身發了會兒愣,洗漱了,來到堂屋,便見到一屋子的人熱熱鬧鬧的,爹娘兄嫂都在,陸錚也在,他懷裡還抱了個小的。
「小姑姑!」被陸錚抱在懷裡的小驢子最先發現知知,激動地嚷嚷。
一屋子的人都看過來,江陳氏道,「起了啊,早飯給你放鍋里溫著了,剛醃好的鴨蛋,配點白粥,正好養胃。女婿昨天喝酒了,咱們早上就吃清淡的。」
知知應下,去端了廚房溫著的白粥。比她臉小不了多少的一個瓷碗,白粥倒是不稠,但她也吃不下那麼多,只用了大半碗,就飽了。
當著小侄兒的面,知知這個做姑姑的,不好明目張胆的剩飯,動勺子的頻率越來越低。
這一幕,家裡人倒沒瞧見,時不時往知知這邊瞥一眼的陸錚自是瞧了個正著,見她磨磨蹭蹭的小樣子,騰出只手端過大碗,三兩口將剩下的粥給劃拉進肚裡了。
眾人人都被陸錚這忽然的動作弄得一愣,話音一靜。
還是最年幼的小驢子滿臉羨慕開口,打破了大人們沉默的氣氛,「小姑姑剩飯,小姑父幫忙吃。我剩飯了,娘就是給我一頓揍。等我長大了,也要找個幫我吃剩飯的人!」
馮氏被這小崽子氣笑了,「小兔崽子,你想得挺美!」
小驢子滿臉天真,「我哪裡想得美了?!小姑姑不就找到了麽?我肯定也能找到的,我可是姑姑的侄兒,是吧,小姑姑?」
知知被自家侄兒這傻話臊得滿臉通紅,還是陸錚替她解圍,拍拍小驢子的腦袋,「你是男子漢,往後長大了,也是替你媳婦兒吃剩飯,沒有叫你媳婦吃你剩飯的道理。」
被小驢子這麼一插話,知知順勢起來去廚房放碗,到了廚房,將沖洗好的碗擦乾了,正放著的時候,便聽見背後有腳步聲,她回頭看了眼,喊。
「阿娘。」
江陳氏面上笑著,打趣道,「和好了?」
「嗯。」知知老老實實點頭。
「和好了就好,之前我還擔心,女婿平時看著冷冰冰的,不曉得疼人,現在看來,倒是我看拙了眼了。」江陳氏想到方才桌上的那一幕,不由得對陸錚更添了幾分滿意,「小夫婦拌嘴沒什麼,他肯拉下架子來哄你,那就是心裡有你。他昨晚來的?」
提到昨晚,知知面上染上緋紅,忍不住有點羞,低聲道,「嗯,他昨晚喝醉了,大約是走錯門了。」
江陳氏差點被自己女兒找的這理由給逗笑,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還喝醉酒走錯門,怎麼不去別家,偏偏這麼多間屋子,就找准知知住的這一間?
分明就是忍不住了,借酒上門求和罷了。
不過,她還是給女婿留了點面子,只是道,「這樣啊,中午留家裡吃了飯再走。」
「好。」
兩人在江家用了午飯,回了陸家,知知正坐在梳妝檯前拆髮髻,就聽見窗外咚咚咚的聲音,好似什麼在啄窗欞。
推開門,就看見從山裡撿來那隻小隼,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一副小爺模樣溜達進來。
知知摸它腦袋,「你怎麼過來了?」
小隼打理著自己的羽毛,蹬蹬腿,舒展舒展翅膀,好不自在。
陸錚看得新鮮,過來想上手摸,小隼居然也乖乖讓摸,仰著腦袋,沒什麼猛禽的自覺,看上去如同家養的畫眉之類的沒什麼區別。
「跟著你過來的吧,看上去呆呆的,養著吧。」陸錚笑出聲,道。
兩人玩了會兒隼,陸錚便不能留在家裡膩歪,衛所有事,指揮使一日不回來,他就一日得擔著擔子。
陸錚一走,知知想到件正事,叫了青娘來,道,「青娘,你陪我去趟流民所。」
青娘沒多問,立馬叫人套了馬車,一行人朝流民所去了。
流民不像蠻族俘虜,宗鴻這樣的人,也不敢輕易下了什麼命令,真要跟俘虜一樣砍了頭,那他能被那些名士噴死,屠戮同胞的罪名能讓他一輩子翻不了身。既殺不得,又留不得,簡直猶如燙手山芋,巴不得有人接手過去。
因此,這些流民被安置在衛所,宗鴻壓根連提上一嘴都未曾提。
這批流民就這樣在衛所安頓下來了,但因為大多是婦孺幼童,衛所雖分了田地,但養活自己,對於這些婦孺們而言,依舊不是易事。
知知今日來,腦海里便是有個想法的,進了流民所後,照舊找了先前接待她的那位老人家,先去望了眼上回生病的幼童。
男童仍瘦巴巴的,面黃肌瘦,但精神看上去好了些,小心翼翼打量著面前溫溫柔柔的夫人。
知知摸了摸他腦門,笑著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場病一生,往後都健健康康的。」
她說話極溫柔,柔柔的,像和煦的風,帶著三月春日的暖意,讓人不自覺便很想親近她。男童聽得入神,不由得去牽她的袖子,親近之心,溢於言表。
知知也挺喜歡孩子,溫溫柔柔同他說了會兒話,便叫他好好歇著。
來到堂屋,知知便問了老人家幾個問題,流民中有多少喪夫婦人,有多少識字的,有多少是帶了孩子的,那些有孩子的接下來有何打算。
老人家看得出是個心細的,事無巨細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