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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要事,可否私下一談?」戰胥打量夠了陸錚,終於開口了。
陸錚抬手,「戰侯請。」
二人至書房,下人上了茶水,退出去後,書房內又只剩下二人。
靜謐的書房之中,二人都在打量著彼此,不閃躲,大大方方地審視著對方。
陸錚思考的是,戰胥的來意是什麼,莫非是瞧他攻打交州,坐不住了?這倒也說得過去,戰氏意在天下,也從未掩飾過這一點,自然不能看著他日益壯大。
只是,傳言中的戰侯,從來都是靠硬仗來奪地盤的,從來不搞什麼結盟合作,怎麼這次居然客客氣氣上門了。
陸錚打量戰胥的同時,戰胥也在審視自己這個「便宜」女婿。
來徐州之前,他親自去了一趟鄖陽,見到了阿若的兄長,確認了阿若的確為他留下了一個女兒,那孩子便是如今已嫁進陸家的知知。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僅有幾面之緣,甚至叫他有幾分欣賞的年輕人,竟娶了他的女兒。
在確認這個事實的那一刻起,從前的那丁點欣賞,頃刻間就化為烏有了,怎麼看陸錚,都莫名覺得礙眼,沒道理可講的礙眼。
但女兒長這麼大,自己別說養,連抱都沒抱過一下,他當然沒資格去說什麼。
戰胥忍下心中對於便宜女婿的這點不平衡,沉聲道,「我是知知的生父。」
陸錚怔住。
戰胥仿佛猜到了他的反應,繼續道,「是真的,我沒必要騙你。來徐州之前,我去了一趟鄖陽,確認了她的身份。」
陸錚回過神,聽戰胥平淡的話語和神情,忽的心口一股火就湧上來了,冷聲道,「所以呢?」
「戰侯當年拋妻棄子,如今倒是生出了慈父心,來認親了?知知在江家受苦的時候,你在哪裡?知知因為一個小小長史的逼迫而擔驚受怕的時候,你這個父親又在哪裡?」
陸錚是真的動怒了,毫不留情面的逼問,神情亦是滿滿的嘲諷。
戰胥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臉色一下難看了許多,此時他說什麼都是蒼白無力的,不管是否出自他的本心,江若母女受到的傷害,全都是他給予的。陸錚的指責,他沒有半點可辯駁之處。
戰胥只得沉默。
陸錚又道,「高高在上的戰侯,在北地一呼百應,無人敢違逆你。可你親生的女兒,卻在一個小小的郡丞府中,看著嫡母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過日子。戰侯早去哪裡了?」
陸錚說著,忽的冷笑了下,冷聲道,「戰侯信不信,在知知的心裡,寧肯她的生父死了,不能來接她,也勝過如今頂著侯爺的身份,風風光光地來認女兒。」
戰胥沉默著,淡聲開口,「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但我今日來,不是來同你吵架的。知知是我的女兒,她有權繼承我的一切,戰家的財富權勢,都是她的。我活著,我為她保駕護航一輩子,我死了,戰家的一切都是她的。」
陸錚猛地起身,朝外走,「不必,戰侯請回,我的妻子,我自己會保護好,無需旁人保駕護航。」
「陸錚——」戰胥忽的喊住了他,眼神中帶了一絲厲色,銳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樣,一寸寸的划過陸錚的臉,緩緩道,「她是我戰胥的女兒,不管她認不認我,在我心裡,她都是。」
頓了頓,漠然道,「你和知知的婚事,是因什麼而起,你我心知肚明。以前的事,我無力改變,但從今日起,我的女兒不能受半點委屈。但凡她有一絲不情願,我會帶她走。你攔不住我。」
陸錚回神,眼神中涌動著毫不掩飾的怒火和殺意,冷峻的面上繃著,一字一句道,「你大可以試試!」
兩人對視著,一個是久經沙場的「殺神」,一個是近年聲名鵲起的戰神。兩人的對立,本該發生在滿地兵戈的戰場上。
而眼下,兩人卻在一間簡陋的書房中,互不相讓,彼此震懾著對方。
年輕的郎君滿眼厲色,兇悍無比,毫不退讓的姿態,令戰胥微微一怔,他驀地想起年輕時的自己。當年,他若是有陸錚這樣的警惕和堅持,阿若也許不會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知知也不會委曲求全的長大。
一個晃神,戰胥垂下眼,語氣微微緩和,「知知若不肯,我不會違背她的意願,帶她回幽州。」
陸錚冷冷一笑。
「但是,我要見知知。」
陸錚想也沒想,「不行。」
他才將人哄好,此時讓知知見到戰胥,只會勾起她的傷心事。
戰胥抬起頭,看向陸錚,語氣不變道,「你沒有資格替知知決定。除非你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否則總有一日,我能見到她。你確定要將事情鬧得這麼難看?」
陸錚忍無可忍,「你非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麽?我們過得很好,我和知知有一個女兒,有沒有爹爹,對她而言,只是件可有可無的事。」
戰胥仿佛不在意陸錚的口出惡言,堅定道,「知知若是不肯見我,我走。我可以等,等到她肯見我的那一日。但除此之外,沒人能阻攔我見我的女兒。」
陸錚瞪著戰胥,他雖不願意知知再為身世的事情傷神,但戰胥到底是知知的生父,他的確不能替知知做主。知知是他的妻,他保護她,尊重她的意願,絕不會不顧及她的意願。
片刻,陸錚咬牙頷首,「好,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