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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賀瀧說:「瞄準一點,讓現場勘查找到子彈就太假了。」
「知道了。」岑然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他沒有過多的再去糾結,緊皺著眉頭退後了兩步,舉起了槍。
「這些受制於人的犧牲總有一天都要討還回來。」他說。
「砰」槍聲響起。
賀瀧順勢從三樓的窗台上翻了下去,鮮血如綻放的曼珠沙華般從他的肩頭飛濺開來。
「我擊中他了!」岑然立刻趴在窗台上往下看,聲嘶力竭的吼道:「二組準備急救用具到預備點集合!!魏局說要抓活的!!」
岑然開槍開的突兀,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因為急切上位所以失手朝賀瀧開了槍,岑然也不解釋,只在通訊器里罵罵咧咧的訓斥二組準備不周來的太慢,趁著一陣兵荒馬亂之際,賀瀧單手在大樓外側的管道設備上借力緩衝,翻滾落地,他忍痛按著肩頭,確認沒有留下血跡,便貓腰從既定的小路穿出去,這個洋人經營的氣派的民營醫院有著一個與之不相符合的破舊鐵門,翻出去後是一條小巷,巷子口停著一輛車。
賀瀧鑽進車裡,還有一些他二話不說先將車開了出去。他一口氣將車子開出市區,這才將停下來。
肩頭的血浸透了半邊襯衣的袖子,他在車坐墊下一摸,摸到一個塑封袋,袋子裡裝著一份證件,另外還有匕首、打火機和酒精棉球。
賀瀧將襯衫解開,露出寬闊結實的肩頭,傷口爆裂外翻,血流如注,他面不改色的將匕首消了毒,毫不遲疑的切進肉里。
血流的更多了,冷汗也瞬間湧出來,令他渾身濕透,賀瀧兩腮緊緊的咬著,劇痛像是千萬根針一樣扎在他的臂膀上,他禁不住閉上眼劇烈的喘,感覺顱頂緊繃成薄薄的一張紙,隨時會被劇痛頂破。
青年蒼白的臉浮現在他混亂的視野內,衣衫凌亂,冷白修長的臂彎摟住他的脖子,緊貼著他,輕輕的勾引似的磨蹭著,他的思緒變得不受控制起來,越來越瘋狂的臆想著那些快活而曖昧的時光。
疼痛被心底瀰漫起的酥麻繾綣沖淡,逐漸變得遲鈍。
「嚴縉雲……」
他顫抖著吐出兩個字,刀刃在肌理中旋轉剖開,挑出了嵌頓的子彈。
第47章 說服
鍾小聞開車開了一整夜, 開到頭皮發麻兩眼發直,終於在翌日清晨之前開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跟大都市經濟發展相去甚遠的縣城,SUV穿過廣袤的曠野, 兩邊是星羅棋布的農田水塘, 盛星辰生在都城長在都城, 還沒怎麼見過這種頗為原始的自然景象, 扒著車窗使勁兒張望。
「在這種地方一邊種田一邊用脫罪APP, 感覺還挺魔幻現實的。」他頗為感慨, 打趣兒道。
嚴瀟聞言卻有些不滿,嘟嘴道:「你也別看不起鄉下人, 手機現在已經不值錢了, 普及到人手一部很久了。」
「哎呀,我就這麼一說嘛!搞得好像你是鄉下人一樣。」盛星辰撇撇嘴, 不以為意:「小鍾前面左拐,就到了。」
車子駛入一片自建樓的區域,樓房都不高,兩三層的樣子, 有門面房和小超市, 不過因為時間尚早都沒有開店營業, 粗刷的牆壁上時不時可見油漆塗畫的廣告標語, 鍾小聞找了個空地停車,盛星辰把輪椅從車後備箱裡取出來,鍾小聞將嚴瀟扶上輪椅。
天剛麻麻亮,三人站在曦光里發了會兒呆, 鍾小聞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我不行了我好睏。」
盛星辰看了眼圖表數據,「能量波動的基線還在緩慢上升的階段,我們應該是來早了, 不然你先上車睡會兒?」
「成,那你照顧好伽馬呀!」鍾小聞疲倦道:「賀隊來了記得叫我哦。」
盛星辰點點頭。
鍾小聞爬上車去睡了,車下留了盛星辰和嚴瀟兩個人,
盛星辰托著手心裡的觸摸操控屏,一邊反覆的調試著能量圖表,一邊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這個APP的生成曲線是怎麼做到跟目標的意識完全重合的呢?假定說目標最終選擇拒絕脫罪,從而不開啟這個APP的話,那麼能量曲線不就達不到峰值了?那我們這趟不就白來了你說是不是?所以地質局發明的這種預測模型就很不縝密——」他「叭叭」的說了好半天沒得到一點兒回應,納悶的一低頭,發現身邊居然空了,坐著輪椅的嚴瀟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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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瀟緩緩的滾動著輪椅,沿著街邊的石板道前行。
有時候人的記憶不僅僅停留在大腦,軀體也會在長時間的反覆經歷中產生記憶的功能,就好比他在落地的一瞬間就覺得這個地方無比的親切與熟悉,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這裡的空氣中舒展開來。
他在三岔路口拐過一個彎,路過一個狹窄的小院門,院牆不高,裡面搭著個破敗的雨棚,門口則堆砌著一些雜物,看樣子是誰家的儲物倉庫,毫不起眼。嚴瀟卻猛地頓住,他望著這幢甚至談不上是「住宅」的小院,陷入了片刻的茫然。
他來過這裡。
很久之前,他覺醒的時日不長,跟嚴縉雲之間還做不到和諧而規律的交錯切換,那時只要嚴縉雲的情緒不穩定,他就會很突然的覺醒,在某個深沉的夜晚,他就莫名的佇立在了這個宅子的院門裡。塵埃彌散,空氣凝冷,大門對外敞開著,時不時有鄉民從門口路過,都會下意識的朝門裡投進目光,像觀賞什麼稀罕玩意兒似的打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