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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是誰已經再明顯不過了,賀瀧一時像是愣怔住了,停止了動作。
兜領很輕易的就被拉開了,男人流暢的肩頸線條被崩裂開的槍傷模糊,嚴縉雲撕了一條布料麻利的替他包紮著,纏了幾道過後剛打完結,賀瀧卻突然伸手摟住了他,將他死死的鎖在懷裡。
「你為什麼現在肯出來了?」他的表情極為複雜,兩腮咬的緊緊的質問。
嚴縉雲冷然看了他一眼,用力在他肩頭一推,掙扎著站起來:「你是不是很生氣很失望啊!畢竟我又把嚴瀟頂下去了。」
「你!」
賀瀧狼狽的再次仰倒,被這句話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荒唐,但更多的還是一種狂熱的上腦的情緒,像是喜悅又像是震驚,滾燙的壓倒了一切,甚至讓他的語言系統錯亂了,他不顧渾身的痛楚,撐地爬起來,去追趕嚴縉雲一瘸一拐的背影。
就仿佛只是為了確認一下賀瀧死沒死,僅此而已,嚴縉雲扭頭扭的很毅然,沒走兩步,他被賀瀧扯住手腕拽回,他腿腳不便重心又不大穩,踉蹌著又跌入了賀瀧的陰影之中。
「你他媽放手!」嚴縉雲幾乎是將所有暴虐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額角都爆出了跳動的青筋,賀瀧也有些被激怒了,呼吸深邃凌亂,攥著他的腕子低聲吼道:「你他媽憑什麼認為我喜歡的是嚴瀟!」
嚴縉雲的瞳孔細微的收縮了一下,轉瞬即逝。
「你他媽喜歡誰關我屁事,我就是不想見到你,可以嗎?」他冷笑。
賀瀧怔了怔。
他後面蓄積了許多的話想要傾訴,卻在這一刻都被封死,堵在胸腔里炙烤著他的心臟,疼的厲害。
「你就這麼不待見我嗎?」他的喉嚨口哽了一下。
「是的,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出來見你。」嚴縉雲說:「現在可以鬆手了嗎?」
賀瀧默了兩秒,鬆開了手指。
嚴縉雲垂眼,不再看他,慢慢的轉過身,跛著腳向前走,賀瀧伸手去扶他都被幾次三番的甩開,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在石地上走著,走進了墓碑群。
「我下來只是想查看一下這些墓碑的情況。」賀瀧猶豫了片刻還是解釋了一句,他調整著情緒,彎下腰去細看墓碑上的信息。
嚴縉雲沒吭聲,卻漸漸止住了步伐。
「怎麼都是些孩子。」賀瀧查看了一圈兒,納悶的低聲自語。
「那個死牛頭喜歡吧,祭品什麼的。」嚴縉雲不陰不陽道:「不過說起來你今天怎麼會被他們逮著?你退化了嗎?」
「那是因為有個小孩兒……」賀瀧說了一半剎了車,點點頭附和道:「你說的沒錯,我退化了。」
嚴縉云:「……」
這樣的賀瀧簡直讓人不習慣。
接下來無論嚴縉雲說什麼擠兌的話賀瀧都不反駁一句,那種寵溺的感覺幾乎要溢出來了,嚴縉雲不習慣極了,暴躁道:「姓賀的你什麼毛病!能不能正常一點?」
「你想要我怎麼樣?你告訴我,我改。」賀瀧認真的看著他。
嚴縉云:「你……」
提要求就顯得自己格外的抖M,不提吧有氣得慌,嚴縉雲整個人都不好了。
「拿個圖紙都能拿的天下大亂,要不是因為嚴瀟實在太老實,我才不會管你們這檔子閒事。」他罵罵咧咧的說。
「所以那真的是圖紙?」賀瀧側目詫異道。
「不然呢?」嚴縉雲沒好氣。
「那神婆算的還挺准。」賀瀧說。
「什麼神婆?」嚴縉雲道。
「就是……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太清楚。」賀瀧道,他抬頭望了望前面荒蕪的道路,復又聽見了粗噶的歌聲。
「塵沙舞動是魂靈聚集的地宮。」
「干臭的器皿供奉骯髒的水流。」
「愚蠢的牲口站在神龕之上。」
「那些被放棄的孩子們呀,頑劣又可憐。」
「被魔鬼占據雙肩的他們的雙親在裝啞作聾。」
嚴縉雲擰了一下清秀的眉,顯然也聽到了這奇怪的歌聲,他剛想詢問,賀瀧已經拉住了他的手臂道:「是那個神婆!」
賀瀧的手指遙遙的點著前方,一個衣衫襤褸脊背彎曲的女人如幻影般出現在碑群的盡頭,她手上拉著一個破舊的手風琴,蹣跚前行,口中唱著那些奇怪的歌曲。
賀瀧道:「你走路方便嗎?」
「還行,不能跑而已。」嚴縉雲說:「你給我搭把手我還能走快點。」
賀瀧從善如流的撐住了他,低聲道:「跟上她,她是來帶我們離開這裡的。」
「你怎麼知道?」嚴縉雲蹙眉,嘴上質疑著,卻依舊跟了上去。
賀瀧輕聲說:「那天晚上她就反覆的在唱這首歌。」
「哪天晚上?」嚴縉雲問。
「就是——」賀瀧想了想,語氣里多了幾分遲疑:「具體……你可以問嚴瀟。」
「哦,那天晚上你跟嚴瀟單獨在一塊兒。」嚴縉雲意味不明的冷笑一聲。
「可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賀瀧的語調拔高了幾分,鄭重其事的說。
「我信了你才有鬼……」嚴縉雲的目光挪開了些許,語氣低微下去,居然透露出幾分傷感。
「我說的是真的,我打地鋪來著。」賀瀧說。
嚴縉雲憋了兩秒,似是有點不能忍了,揪過賀瀧的領子拽近,怒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