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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他居然找不到來時的路,眼前都是凌亂反倒的衣架,頭頂的人體模特來回晃蕩著,帶著詭異的重影。
他死死的握著手裡的刀,掌心冰冷,那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所有力量的來源——
「小雲,不是說好要當乖孩子的嗎?」
耳畔忽然傳來了老人輕柔的聲音,帶著濕涼涼的吐息。
「把刀扔了,爺爺不喜歡你拿刀。」
青年渾身僵硬,淺色的瞳孔中像是染上了一層蒙濛霧霾。
他依稀看見七八歲的少年站在雜草叢生的院落里,遍體鱗傷,倔強的昂著頭,手中握著一把小裁紙刀。
老人佝僂著背,乾裂的嘴唇翕動,無聲的說著些什麼,時而伸手揉一揉少年的腦袋。
耳畔,那催眠奪魂般的低語還在持續不斷的重複著:「把刀扔了,爺爺不喜歡你拿刀。」
我扔,我現在就扔。
只要你肯回來……你說什麼我都聽!!
他濃密的眼睫劇烈的顫抖不住,五指僵硬的鬆開。
「哐當」刀刃落在他腳下。
那一瞬間他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渾身脫力的跪倒,他看不到背後追逐而來的村民,看不到他們兇狠迫切宛如捕食者一樣的表情,只劇烈的戰慄著,用手抱住頭。
就在那一瞬間,有人從另一個方向披荊斬棘而來,他衝破了各種雜物障礙,一把將嚴縉雲拖起,正拉著要跑。
「爺爺!」嚴縉雲驚覺,脫口而出,手中仍緊緊的拽著一個物事。那人匆匆掃了一眼,面露驚愕,當即撿起地上的刀將那物事砍成兩段。
「走!」他吼了一聲,靠著體能優勢將嚴縉雲硬生生拖拽起來。
大廳的邊緣有些破舊衣櫃,那人奔將過去隨便拉開一個,連推帶搡的摟著嚴縉雲站進去,「哐」一聲將衣櫃門關上。
黑暗襲來,逼仄狹小的空間裡,腐木的氣息暫時蓋過了那些怪味兒。
兩人緊緊的貼著,嚴縉雲凌亂急促的呼吸在漸漸的平復,可身體仍在不停的戰慄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
外頭腳步聲來來回回,漸漸遠去。
「嚴瀟。」那人終於低低的喚了一句,環住青年的手臂不著痕跡的收緊:「你還好吧?」
淡淡的藍茶的氣息像是菌絲一樣在空氣中滋生暗長。
嚴縉雲的身體僵了僵,停止了顫抖。仿佛被從某種幻境中抽離了一般,他緩慢的僵硬的扭過頸子,啞聲道:「賀瀧?」
「是我。」賀瀧的嗓音低沉穩重。
嚴縉雲又呆了兩秒,小幅度的舉起前臂,他的夜視能力還可,依稀看清了手裡死死攥著的破碎物事,瞬間懊惱的罵了句髒話。
「草!」
「你終於意識到自己抱著的是個稻草人了?」賀瀧的語氣有些無奈。
「我……」嚴縉雲丟臉的不行,他又將那玩意兒舉近了些,還是發現了異常。
「不對啊,這外面裹著的是什麼?」他納悶的搓了搓手指尖,斷裂的稻草外面裹挾著一層滑膩彈韌的質感。
「是人皮。」賀瀧輕聲說。
「?!」嚴縉雲猛地一回頭。
由於他們兩個貼的過於緊密,這個動作直接將他的小半張臉都送上門去,他感覺到賀瀧溫軟的嘴唇羽毛般划過他的太陽穴、眼皮,最終落在他的眉心。
嚴縉雲當即又一次僵住不敢動了。
不止是他,賀瀧也須臾陷入了呆滯。
足足過了十幾秒,他才繼續開口說話。
「加勒比食人族,我們之前聊過的……你還記得……嗎?」
他似是艱難的後仰了一些,嘴唇離開了嚴縉雲的臉頰,但因為衣櫃裡的空間實在有限,他濕潤的吐息依舊噴灑在嚴縉雲的臉上。
明明距離聊這個學術話題才過去兩天,嚴縉雲卻沒立刻反應過來。
賀瀧的衣服太薄了……貼得太緊了……他幾乎能憑藉感官描繪出背後的屬於賀瀧的肌肉輪廓,硬實有力。
他稍稍低下頭,感覺心臟遷移到了頭顱里在瘋狂搏動,造成「笨咚笨咚」的巨響,這一刻他根本就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曖昧的氛圍在衣櫃裡雙向擴散,賀瀧的呼吸也不經意的變得渾濁急促,他咬了咬牙,仿佛是想要把一切都推上正軌,一字一句的說道:「就是我們之前在圖鑑上翻閱到的……那個摩耶大陸的王——」
這次嚴縉雲忍不了了,主動打斷了他的話語,嗓音裡帶著濃濃的羞憤和惱怒。
「你說話就說話,能不能不頂著我!」
第26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9)
回想起過去的二十多年, 除了正常的晨勃以外,賀瀧從來沒有在別的不該升旗的時候亂升過旗子。
他的正經和正統都源自同為行業精英的父母,他從小接受最高檔的教育, 日程安排的忙碌緊湊, 看小黃片的機會屈指可數, 更是很少有空胡思亂想, 甚至可以這麼說, 他在遇到嚴瀟之前……都沒有產生過欲望。
眼下這……實在是出乎意料。
賀瀧心知這種時候起反應很不應該也很不上路子, 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任何事情只要跟伽馬掛鉤, 他就會變得很失控。
伽馬就始終是他計劃之外的意外。
衣櫃外面此時已經全無動靜了, 賀瀧乾脆手一撐把門推開,兩人一前一後逃也似的衝出去, 各自心虛的整理著衣服。嚴縉雲抬手揉了一下腰,白眼翻翻的奚落道:「賀警官的心理素質,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