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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常海燒好了水,找了幾個空碗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盛星辰「咕咚咕咚」牛飲而盡,疲倦道:「我不管他什麼信仰不信仰,反正我luei了。」
鍾小聞看著始終一語不發的賀瀧,輕聲道:「賀隊,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呀?」
賀瀧凝眸深思,良久他道:「我再想想,你們都先回去睡覺吧,這裡民風奔放,你們睡前記得把門窗關好。」
常海也跟著鍾小聞和盛星辰離開了,屋裡就只剩下了賀瀧和嚴瀟兩個人,室內寂靜了下去,嚴瀟坐在床頭,忽然有點兒緊張起來。
屋子裡只有一張床。
他的心臟「砰砰」亂跳,後背緊貼著靠枕,怯怯的盯著桌旁的賀瀧。
他知道賀瀧跟嚴縉雲曾經是情侶。
那情侶之間會要做些什麼呢?
賀瀧萬一要求他履行那些嚴縉雲需要履行的義務,他要怎麼辦?
能拒絕嗎?可拒絕有沒有用呢?如果賀瀧真的想要怎麼樣……他是肯定躲不掉的。
嚴瀟有挺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況且說出來又顯得過於刻意矯情,他慌張的呼吸都亂了。
賀瀧沒有注意到他的這些小心思,在桌邊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從那個被彈丸砸壞的衣櫃裡拿出了一床備用的褥子,抖開,鋪在了地上。
嚴瀟愣了愣。
「你……你要打地鋪嗎?」他試探性的問道。
「嗯。」賀瀧簡短的應了一句,走到床邊取了個枕頭,丟到褥子的一端,徑直躺下了:「早點睡吧,有什麼事就叫我。」
嚴瀟張了張嘴,愣怔住,心底百味雜陳。他抬手熄滅了吊燈,裹著被子慢慢躺平了。
黑暗中,兩道呼吸交錯著律動,都不甚平緩。
嚴瀟的眼睛瞪得老大,毫無睡意。
他聽到賀瀧連著翻了好幾次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磕著碰著了,呼吸滯塞而渾濁,夾雜著幾聲悶哼。
嚴瀟心裡愧疚的很,「你……睡不著嗎?不然,你上床來睡吧。」
「不用。」賀瀧肩膀上的傷疼的厲害,他不得已側臥著,深呼吸放鬆著肩頭的肌肉。
「那你為什麼睡不著呢?」嚴瀟問。
「我……我在想事情。」賀瀧說。
「可以跟我說說嗎?」嚴瀟有些不忍:「雖然我……也不一定能幫得上忙。」
那頭靜悄悄了須臾,賀瀧道:「這個地方從來沒有下過雨,也沒有江河湖海的毗鄰,這麼缺水真的會有澇災發生嗎?」
嚴瀟抿了一下嘴唇,果然,他被問住了,他不是嚴縉雲,他幫不上任何忙。
賀瀧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些,也沒有太過驚訝,更沒有責怪他,只是輕輕的笑了一聲:「算了,你當我沒問,睡覺吧。」
嚴瀟垂下眼帘,他攥緊了被角,心在一直往下沉。
片刻後,賀瀧冷不丁又開口道:「那個……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能跟他溝通嗎?」
嚴瀟猛然一驚。
他覺得通體都被涼意浸透了,仿佛被扒掉了所有的皮相,真實被暴露在天光之下。
「誰?」他顫巍巍的問。
「抱歉……我知道我不該問,我應該繼續裝不知道的。」賀瀧背對著他,被肩上的痛楚折騰的心煩意亂,不禁苦笑一聲:「還是沒忍住。」
嚴瀟咬緊了下唇,他想,果然……果然是這樣,賀瀧這些天的態度轉變不是毫無來由的。
「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就是覺得……有些話沒有跟他說清楚,很對不起他。」賀瀧說:「嚴瀟。」
他的每一個字都那麼謹慎、小心翼翼,和他歷來強勢的作風迥然相異。
嚴瀟的防牆被攻破,面對這樣卑微的賀瀧,他陡然就覺得自己藏不下去了,內疚使得他艱難的回答道:「嚴縉雲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我交流過了。」
賀瀧怔了怔,嗓音發澀:「那……你能讓他出來見我一面嗎?」
「他如果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出來。」嚴瀟的鼻尖莫名的發酸:「但他不跟我交流的話,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出來,對不起。」
賀瀧靜默了許久,話語的尾音帶了些顫抖。
「所以他是不願意見我,是嗎?」
嚴瀟沒有出聲。
就像是一種默認,化作冰錐刺穿了深情者的胸膛。
賀瀧低低的笑了起來,那笑聲里夾雜著淒清苦楚:「我從來沒想過會受到這樣的懲罰……真的。」
「你別這樣……」嚴瀟感到不忍,他一時間甚至不知道該同情賀瀧還是該同情嚴縉云:「再等等吧,說不定他哪天想通了,就出來了。」
「如果他永遠都不出來呢?」賀瀧問:「那算什麼?」
嚴瀟呆了一下,這個他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再次被提到了跟前,血淋淋的需要面對。
那本該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卻讓兩個人的喉頭都泛起了酸脹苦澀的血氣
「那大概……算是痊癒了吧。」
第50章 諾亞方舟(3)
寂靜持續了很久, 好似墳墓。
賀瀧的舌尖僵硬到失去了知覺,良久他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呼吸,只是胸腔里的疼痛像是被抽皮扒筋般讓他難以忍受。
活了二十幾年, 他頭一回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絕望, 那種張牙舞爪的悲觀情緒霸占他的腦子, 讓他騰不出一絲精力來顧及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