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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睜眼,一腳邁出來,一隻死鳥摔在了腳下。不知怎的,這心裡慌,找人看看是不是這鳥窩裡的鳥。」
「死鳥?」景柯眉頭微微皺起:「在哪兒?拿來朕看看。」
「就一隻死鳥,許是天氣冷了凍死了。」舒月自然知曉景柯的意思,年三十這日,一隻死鳥摔在她腳下,無論怎麼想都說不過去,然而還能怎麼著?趙越溪又不傻,宮裡就她們兩個主子,這會兒她若是沉不住氣,倒霉的是她自己。
「這麼些年,你見過京城有凍死的鳥?」景柯臉色不好看。
舒月不想要景柯摻和這事,他剛登基,要做的事兒極多。這會兒北鬍子和韃靼又要鬧起來,西北鬧了雪災,簡直內憂外患。若再因著後宮之事令他分神,舒月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手朝天上一指:「下雪嘞,年三十下雪,好兆頭!」
景柯抬頭看看,一片雪化落在他臉上,涼絲絲:「當真是好兆頭。星兒呢?昨日備完功課對我說要堆雪人,這會兒怎麼不見人影?」
「在裡頭睡著呢!過了晌午念叨睜不開眼,便讓他去偏殿睡下了。」
「我去看看。」
不知為何,聽舒月說清早一隻死鳥掉在她腳邊,景柯就覺得心裡堵的慌,這會兒又聽說向來勤奮的星兒竟睡到這會兒,又覺得蹊蹺。到了偏殿,看星兒睡的正香,手探到他額頭上,不熱。於是坐那看了會兒。
星兒打小乖巧懂事得不像景柯的兒子,景柯有時會想,自己何德何能有星兒這樣的兒子?伸手捏了捏星兒的小臉兒,又俯身親了他額頭一口,起身後到覺得不自在起來。抬眼看到舒月站在門口看著他,不禁微微紅了臉。「星兒就連睡覺都是一本正經的,讓人忍不住喜愛。」
舒月點點頭:「過些日子,就有更令人喜愛的了。剛出生的嬰孩,軟糯乾淨,不染凡塵。」
景柯將星兒被子蓋好,深深看了舒月一眼:「外頭下雪了,離用飯的時辰還早著,一起賞會兒雪吧?」
「那感情好。」舒月隨他出去,順手關上門,命宮人在廊檐下擺了茶桌和火盆,二人一人抱著一個暖爐,對坐賞雪。起初雪下的不大,後來雪勢起了,竟有些受不住,漫天的下,灰瓦被蓋個徹底。舒月從前亦在皇宮裡賞過雪,那會兒母后總嫌無趣,下了雪便要舒月進宮。舒月擔憂犯錯,處處謹小慎微,十餘年沒好好賞過一次雪。今日倒是不必擔憂犯錯,眼前的男人壓根不管她。這皇宮沒什麼讓舒月留戀之處,然而今日的雪,是真美。她盯著雪落在院中的梅花上,那花枝被雪覆的愈來愈彎,直至嘎嘣清脆一聲,折了。有趣。再去瞧另外一枝。
景柯順著她目光望去,發覺她的怡然自得,笑出了聲。「好看嗎?」
「好看。外頭什麼都是靜的,唯有大雪壓枝頭,那枝頭是動的。」
「我竟有些羨慕那雪。」景柯頓了頓:「你看雪認真,卻不看我一眼。」
「您得自稱朕。」
「人後甭這樣,我不自在。無論我是皇帝還是大皇子,與你都是尋常夫妻。咱們別講那些繁文縟節,本來二人就遠著,再被那些規矩隔著,就更遠了。」
舒月難得仔細瞅了一眼景柯,他不容易,做皇帝才幾天,鬢邊就生了白髮。「昨日禮部送了一個冊子給我,事關明年選秀,待出了破五,您也看看。後宮太凋敝無論如何都不是好事。咱們祖上就沒這樣的先例。」
景柯拿茶杯的手頓了頓:「不選秀,鬧騰。」
「沒有多鬧騰,又不是一群人在一起,各守各的院子,您想去誰那去誰那。沒有興致就不去,只要別冷著後宮就成。」舒月不想被那妒婦的惡名。世人不敢在眼前指點,也會在身後說:「快來看,皇后其人,不讓皇帝的後宮開枝散葉。」
「不選秀。要禮部的人來找我。」
「這事兒他們找不上你,歷來是皇后張羅。」
「皇后還得與皇上行房呢,你行嗎?」景柯堵了她一句,看她咬著唇住了口,心情大好。卻假裝沉著臉將杯子放下:「別聽那些老不死的,後宮就是我的宅子,我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選秀一個道理,我說不選秀,誰再提一個試試!」
「……為何?總得有合適的由頭,不然說不過去是不?」舒月忍著不悅與景柯講道理,景柯犯起渾來他是知曉的,從前就攔不住,而今做了皇上,恐怕更是攔不住。
景柯哼了一聲:「不為何,朕高興。」
「?這會兒自稱朕了?」
「無非是為了提醒你,選秀之事你休要替朕做主。你若自作主張,看我如何收拾你!」
「將臣妾拖出去砍了?」
「……你犯渾是不是?」
「皇上先犯渾的。」
景柯被她氣的不想說話,拿起一旁的棋子順手丟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樹枝,那樹枝嘎嘣一聲折了:「不是愛看嗎?看!」
…舒月不愛與他一般見識,起身為他斟茶,卻聽景柯說道:「用得著你嗎?沒有奴才嗎?」
舒月掛不住面子,臉沉下來:「……大過年的,我不與你吵架。」
景柯卻握住她的手,手心倒是暖,手背卻冰涼:「縮回焐子裡去。」言外之意是擔憂她著涼不讓她幹活。
一旁的宮女是舒月從前的貼身丫頭,看二人這樣忍不住笑出聲,忙上前:「奴才知錯了。奴才沒有眼力見兒。」說罷為二人斟滿了茶,借著燒水的由頭下去了,亦將一旁伺候的人一併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