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
「冥頑不靈。」那道聲音略微低沉了一些。
龍鍾客忽然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道：「……生而不有, 為而不恃，才是真正的大德行。」
「真要是成仙成聖了, 如何會有這樣的執念？天地孕育萬物沒有據為己有, 飛升之人也不該自恃力量來凌駕萬物, 如此將各界域踐踏在腳下，就像是心智被阻塞, 變得狹隘又激進, 忘記了飛升前的初心。」
江綾從沒往這方面想過, 聽完點了點頭：「您老說的也對啊，否則仙界怎麼會有不准干涉下界的規矩呢。」
仔細想想，她雖然沒有這樣的執念, 有時候做事也難免偏激，是該多加思量。
容離開口道：「他擁有力量是為了凌駕眾生，你是為了自己，執念自心底而生，你心底無牽無念，如何都不會淪落到那樣的地步。」
江綾覺得自己像是被誇了，正準備禮尚往來，然而被幻境震驚的情緒收攏之後，她忽然想起容離騙她的事，於是一把抓住容離的衣袍，免得他跑了。
袍子被扯得死緊，容離做不出把她拍開那種事，正色道：「幹什麼？」
「我幹什麼？」江綾理直氣壯道，「裝成狐狸尾隨我百年的事你不準備解釋解釋嗎，鳳辜鳴把我當棋子，戲耍了我幾百年，你竟然也不比他差。」
知道他就是那隻白狐狸之後，江綾對他一點隔閡都沒有了，任誰養一隻寵物養上百年，時不時還把它當抱枕當靠背，都不會再把它當成前輩看。
她一說尾隨，容離的臉便有點黑了，這話怎麼聽起來他跟個變態一樣，但他偽裝身份在前，也根本無法反駁。
「你想如何？」
江綾才不糾結他跟著自己的原因，聽見這話，眼睛亮起來：「你變回離開之前的那個樣子。」
容離回想起來，離開江綾之前，他是一隻成狼那樣的大小，渾身毛髮白淨豐勻，江綾最愛幹的事就是靠在他身上吃吃喝喝，把他當成抱枕用。
容離詭異地沉默片刻，冷冷掃她一眼，轉過身去。
江綾還扯著他的衣袍：「我不計較被你尾隨的事，你答不答應？」
容離沒再理會她。
江綾嘆了口氣鬆開手：「我還養了那隻狐狸一百多年，看來今後不能隨便撿東西了，撿回來的都是白眼狼。」
容離垂頭理著衣袍，淡淡道：「五行煉化爐，如意水煙羅……」
江綾立刻幫他把袖子扯平整，還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體貼地道：「我知道，誰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嘛，今後咱們好聚好散。」
片刻之後，消失良久的聲音還是沒有響起，周圍卻有了動靜。
黃土和天空漸漸消失，星海再次出現，而伴隨著破碎的幻境，鳳辜鳴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在慢慢變成細碎的光點。
此時他才想起來，他的神魂明明都已經離開了身體，甚至有的已經如同武器般炸裂開，但這會兒為什麼又恢復了完整？
不，不對，他的身體又碎裂開了，這次是徹徹底底的碎裂，脫出他掌控的碎裂……
鳳辜鳴消失之後，他化成的細碎光點迅速飛向各個黯淡的界域，然後像是回流一樣，界域重新煥發出光彩，被毀滅的一切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塑。
而各個界域裡，那些莫名其妙被牽連的修士復活之後，繼續著手中的事情，完全忘記剛才發生了什麼。
這一幕簡直叫在場的頂階修士震驚不已。
滅世對他們而言都已經是很震撼的事情了，但讓毀滅的一切再次恢復？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能理解的範疇。
一時間，這些修士的心頭都充滿了敬畏，原來不是飛升之後就可以肆意妄為啊，還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在矯正著一切。
那麼厲害的一個人轉眼就消失了，江綾往星海四下看了看，發現剛才那個聲音再也沒出現，向著左上方飛過去，問道：「伯父，剛才那個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從始至終都沒出現過，卻能讓一切回溯，真是太厲害了。」
伯父呵呵笑了一聲，眼裡似乎有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先祖，先祖創造了世間，雖然不加干涉，卻也不會看著它就這麼輕易的毀滅。」
江綾聽過他說的先祖，又問：「他怎麼不現身？」
伯父搖頭笑道：「先祖不是人妖魔任意一族，他無形無蹤，可以是天道，也可以是世間萬物，這次能出手，已經很讓人意外了。」
「原來是這樣啊。」江綾明白了，頗有些感嘆，創造出這麼多東西，若是最後只剩下神鄉和仙界，確實令人可惜。
普通修士的記憶仿佛都被抹除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震懾，方才見證一切的頂階修士清晰地記得每一幕，包括鳳辜鳴的張狂和湮滅。
就算是仙界修士，生出將一切踩在腳下的想法，也是會被制裁的。
三千世界的頂階修士齊聚於此，此時此刻，他們心中隨著修為增長帶出的狂傲消減不少，各有所悟。
一切就這麼結束了，江綾遠遠地看見容離，繞了一大圈子躲著他，隨著龍鍾客回到了混沌界。
混沌界如今已經不是以往那副寸草不生的模樣了，百年前龍鍾客四處遊歷的時候，曾把一些流落在外的孤兒帶回來，在這裡落地生根。
他畢竟是隨手撿人，所以帶回來的人不多，大概有一個小鎮的規模，百年過去，最先來的那些人有的成了白髮老翁，有的能夠修煉，修為最高的已經到達了金丹，一派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