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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鏡楓夜端著一個蜜糖罐子,正在給燕洵泡茶,聞言一愣。
燕洵捏著柔軟的靠枕,淡定道:「我跟黃侍郎說的話真真假假,幾分真幾分假就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而他卻完全信了,不瘋的話,就是他沒信我說的話。你想想,黃侍郎當初對我恨之入骨,恨不得讓我立刻死,他定然是沒想過這種下場的。這種人都傲,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等他自己成了自己瞧不起的那個,會崩潰的。」
除了黃侍郎找的人沒查清楚,黃侍郎這個人還是很簡單的。
大秦官場各種規矩由來已久,燕洵一直超脫於外,他並不想牽扯其中。
燕洵的話剛說完不過幾個時辰,黃侍郎就真的瘋了。
大理寺來了捕快,帶著差役壓著黃侍郎往外走。
黃侍郎披頭散髮,沒有帶枷鎖,腳上也沒有拴著鐵鏈,然而他神智恍惚,目光時而清醒時而呆滯,有時看清楚身邊的捕快,便會拽著捕快的衣裳喊,「你說我是不是傻?若是我不找那些人,現在我就是尚書,將來便能進內閣,便能平步青雲,名垂青史?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捕快板著臉,繼續往前走。
黃侍郎自己說了幾句,也沒想等著捕快回應。
不一會兒,他又看到路邊的百姓,便又來了精神,「我是不是傻?如果我走對路,現在早已平步青雲,我還能更進一步……」
有孩子聽到,覺得好奇,便跟著重複。
聽著這些話,黃侍郎的精神愈發的亢奮,他開始大聲叫喊。
黃夫人和黃老太太遮遮掩掩的,躲在人群後面小心翼翼的看著黃侍郎,當看到他神志不清,大喊大叫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崩潰痛哭。
「怎麼會這樣,鴻臚寺用私刑了?」
「娘,我們回去想辦法,一定能把老爺救出來。」
「走,我要狀告燕大人!」
婆媳倆互相扶著爬起來,快步離開。
黃家家大業大,黃侍郎又得聖寵,黃府門前曾經多麼的門庭若市,現如今卻門可羅雀,就連看門的下人都敢靠著門框打瞌睡,根本不怕主子看到。
一輛看上去極普通的馬車停在大門口,顯得尤為顯眼。
看門的下人這回沒敢打瞌睡,一直伸長了脖子看著外面,見著黃夫人和黃老太太出現在胡同里,便一個箭步跑上去,興奮道:「老夫人,夫人,燕大人來了!」
「誰?」老夫人正在抹眼淚,一臉的不敢置信,趕忙順著下人的指引看過去。
鏡楓夜先從馬車上下來,再回頭小心翼翼的扶著燕洵下來。
燕洵慢悠悠下了馬車,抬眼看過來。
「娘。」黃夫人下意識往老夫人身後躲了躲。方才婆媳倆還想著狀告燕洵,實在不行還能進宮告狀。
可如今親眼看到燕洵,黃夫人沒來由的瑟縮。
燕洵太瘦了,即便是用衣袖遮著腕子,那扶著鏡楓夜的手指也細的嚇人,模樣倒是依舊好看,多了幾分脆弱,叫人不敢觸碰,怕要碎了。
這種扶風弱柳大都是小哥兒、小姐兒沒病強說愁,故意坳出來的西施效顰,是入不了許多人的眼的,而燕洵偏偏是真的病了,雖然神智清明,身體卻虛弱無比,走幾步路都要捧著胸口氣喘吁吁。
「我在這裡等二位許久了。」燕洵喘了幾口氣,壓下胸腔的憋悶,朗聲道,「不知在下可否登門拜訪?」
身後鏡楓夜一手扶著燕洵,一手提著禮。
顯然他們不但等候多時,還準備了伴手禮,看上去可真是不想上門興師問罪的。
老夫人斟酌片刻,咬牙道:「燕大人裡面請。」
偌大的宅子裡,下人屈指可數,幾個路過的主子都神情惶惶,連身邊的下人都顧不上,遠遠地見著燕洵芝蘭玉樹的風姿,便急哄哄跑過來,當著燕洵的面問,「老夫人,這是哪家俊公子?如今咱們家風雨飄搖,這位公子可是來迎娶家中哥兒的?」
老夫人面露悲愴,如今家中所有人都在想出路,未出嫁的姐兒、哥兒都想辦法嫁人,留在家中的小漢子也都想辦法入贅。
所有人都在想盡辦法擺脫黃侍郎,真真是樹倒猢猻散。
「我是燕洵。」燕洵笑道,「可不是來娶哥兒的,而是來問問你們都打算怎麼辦。」
那問話的婦人一聽說是燕洵,當即渾身哆嗦,也不敢看燕洵了,又不小心看到燕洵身邊的鏡楓夜,只覺得他身上的龍鱗痕跡叫人頭暈目眩的,竟然當場暈了過去。
「應該無事。」燕洵瞥了眼婦人眼皮子底下咕嚕亂轉的眼珠子,看了眼鏡楓夜。
鏡楓夜趕忙拿出一枚藥丸遞過去。
「這是我常備的藥丸,吃了就應當醒過來了。」燕洵笑道。
「快來人。」老夫人這時候才找回自己的神智,趕忙吩咐下去,又引著燕洵往裡面走。
到了裡面花廳,好歹是有下人眼色不錯,早早泡了茶,又把花廳打掃過,還搬來幾朵新鮮的花兒擺在一旁。
燕洵落座,也沒周旋,直接開門見山道:「黃侍郎必定會問罪,你們不要想辦法了,此事我會親自上摺子。鴻臚寺關押黃侍郎,此事也是我一力承擔。」
老夫人面色慘白。
黃家為了推黃侍郎往上爬,可以說是拼盡全力,如今家中並沒有在官場上的其他人,黃侍郎倒了,黃家也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