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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大人,他從來都不敢忘,也不能忘。
「你想不想幫燕洵?想不想不依靠他,不給他帶來麻煩,做更多的事?」五皇子聲音忽然變得輕飄飄的,但傳到光明幼崽耳中卻又無比清晰。
那些話迅速在他心裡生根發芽,迅速成長為參天大樹。
「蛋巨巨在什麼地方?你帶我去找蛋巨巨……」五皇子說著,抬腳慢慢走向光明幼崽,踩過的地方都是他進門是踩的。
光明幼崽有些恍惚。
他上戰場,在外城牆上跟道兵並肩作戰,那些踩著外城牆往上沖的銅爪鬣狗妖更兇殘,速度也更快;而天上飛的歸元蟲葉妖不但葉片更鋒利,口器也更加厲害,且身上的戰袍起到的防護作用有限,就算他力氣比尋常道兵更多,因為個頭小目標沒有那麼大,但也還是難免受傷。
戰場跟妖國相連,那些透過他身上的傷口緩緩深入的負面情緒一直在侵蝕他,只是殺妖的時候他沒在意,但此時卻又破土而出,並且在心裡不斷放大。
他是妖怪幼崽,能力是鎖住光明,雖然也去過妖國,但他的反應比其他幼崽都要厲害,不但上吐下瀉的,還噩夢連篇,一點精神都沒有,後來大人就不怎麼讓他去妖國,甚至極少讓他上外城牆。
這回妖怪攻城人手緊缺,他自然不能縮在後面,便也跟著上了外城牆。
「你跟我走……只要找到蛋巨巨,我們一起帶蛋巨巨走,幫我個小忙,等忙完了再回來就是,我不會拘著你……」五皇子見著光明幼崽神情恍惚,青面獠牙的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妖怪其實跟人沒什麼不同,同樣狡詐,同樣有的君子端方有的殘忍詭秘。燕洵就是把你們教得太好了,但是他並不知道,其實對於妖怪來說,只要能更好的運用自己的能力,又何必像百姓那樣拘束自己。」
「蛋巨巨來歷不明,何必孵化,不如直接砸開看看,這樣才能萬無一失。」
「萬一蛋巨巨成功孵化,到時候六親不認,你們完全對付不了?為何不先下手為強?」
「你們這些妖怪幼崽難道就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私心?難道你們就不能想幫燕洵解除這一隱患?」
五皇子一臉的勢在必得。
他青面獠牙,衣袖裡面的手苦蒿乾瘦,黑色的指甲支棱著,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妖怪,偏偏他還故作風度翩翩,穿著君子雅致的長衫,一副京城貴公子的模樣。
光明幼崽有片刻掙扎,很快又被五皇子的話吸引。
「蛋巨巨個頭那麼大,明顯跟你們這些小幼崽不一樣,他是你們能對付的嗎?給燕洵帶來危險怎麼辦?」
「你們這些幼崽最在乎的就是燕洵了吧?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
「蛋巨巨比得上燕洵重要嗎?」
當然比不上!
無論如何,燕洵在幼崽們心目中都無比重要。
燕洵的一顰一笑,燕洵的嬉笑怒罵,燕洵的運籌帷幄,燕洵的獻策籌謀,都是幼崽們亘古不變的信仰。
他是最特殊的,他必須安全。
「你且想想,如果燕洵出事……燕洵沒了命,你們這些幼崽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信仰崩塌。
指引幼崽前行的明燈沒了,束縛幼崽的禮儀道德沒了,他們講不僅僅只是幼崽,而是妖怪……
在妖國活下來的妖怪,心中充滿貪婪、暴戾、陰冷、狂躁、妒忌,集齊所有負面情緒的妖怪,哪怕他們還是幼崽,如今已經成長到足夠程度的他們,又……
「過來。」五皇子輕聲道,「咱們一起去找蛋巨巨。」
光明幼崽抬起腳,往前走了一步。
忽然他神情一凜,手中戰傘機關立刻打開,一枚子彈瞬間飛出去。
五皇子猝不及防,雖然躲避的極快,卻也沒能完全躲過子彈,胳膊被子彈穿透,瞬間鮮血淋漓。
「你!」五皇子看也沒看胳膊上的傷口,有些震驚道,「你方才都是裝的?」
「沒有。」光明幼崽搖頭,「我覺得你說的都對,也信了你的話。但是……雖然你說得對,但你還是沒法跟我家大人比,也沒法跟我家大人說的話比。我家大人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中,是絕對都不會忘的。」
光明幼崽從來都不會覺得自己能比燕洵更厲害,能想出碾壓燕洵的主意,他和其他小幼崽一樣,從來都很有自知之明。
「雖然你說的很對,我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法子,但我家大人肯定能想出來。況且我家大人比你厲害多了,我為什麼不聽我家大人的話,要去聽你的話呢?」
「再者,有些自作聰明的想法想想也就罷了,若是付出行動,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五皇子應該知道老沈家吧?他們家就是自作聰明的下場。」
老沈家爹娘害怕別人說閒話,自作聰明的以為對抱養的孩子好,把抱養的孩子捧在掌心,把親生的孩子踩在腳下,以為這樣周圍的人就不會說閒話,卻不知道周圍的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而他們自己卻因為自作聰明變成了他們以為的那種最惡的人。
有時候你也是懼怕什麼,可能就會不知不覺得變成你最懼怕的存在。
光明幼崽很通透,他此時甚至還沒有擺脫上戰場殺妖帶來的影響。
「燕洵究竟是怎麼教的你。」五皇子先是震驚,再是恍然,便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來,「但這樣又能如何?這樣又能如何呢?生在這樣的大秦和正在這樣的妖怪,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