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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能是對的,也必須是對的。
衙門後堂。
鏡楓夜搬來炭爐,提著小鐵壺放到炭爐上。
「這花茶主要是色、香、味,回甘還是不如清茶好。」燕洵盤腿坐在墊子上,從身邊的木箱中拿出幾個玻璃盒,輕輕晃了晃裡面的乾花,「花茶到底是不如花酒,那味道才是真的甘醇。」
說著,燕洵又拿出裝在玻璃瓶中的花酒。
跟乾癟、色澤發暗的乾花不一樣,花酒中的花跟剛摘下來時的模樣完全相同,栩栩如生。
「燕大人說笑了。」吳紅松輕嘆道,「這滿京城的達官貴人哪個不知道燕大人手中的花茶最好,若是能得上一罐,定然是不捨得喝的。」
「都是幼崽們搗鼓機關,恰巧發現造出來的乾花能製成花茶罷了。」燕洵笑眯眯道,「這原本就是幼崽們鬧著玩造的,花茶也沒多少,就給秦六那邊送了點……」
「燕大人又說笑。」吳紅松道。
也正是因為花茶少,旁人做不出一模一樣的來,這才使得花茶已經稀有到只有秦六的鋪子裡有,外面幾乎看不到的程度了。
炭爐上的鐵壺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鏡楓夜趕忙上前拎起鐵壺。
燕洵拿出幾個透明的漂亮的玻璃杯,把花茶放進去。
鏡楓夜提著鐵壺倒水。
滾燙的開水沖開花茶,透過玻璃杯能看到裡面的花緩緩綻放,香味隨著熱氣飄出來,瞬間滿園鮮花綻放。
「好茶。」吳紅松顧不上形象的吸了吸鼻子,上前端起花茶,輕輕嗅聞。
也只有這樣的花茶才會有這樣的香味,才會有這樣漂亮的形狀,果真是名不虛傳。
燕洵也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小口,隨意道:「也不知道前面情況如何了……」
「這個燕大人儘管放心。」吳紅松頗為感慨道,「老夫讀了多年的聖賢書,雖是知道孝道至上,卻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今日來的人,只有不到一成的人站在沈家那邊……」
原本最初燕洵提出這個主意的時候,吳紅松是嚇了一跳,他覺得九成的人會站在沈家那邊。
畢竟這麼多年,幾乎家家戶戶都是這般,尤其是讀書人,名聲更是極為重要,人言不但可畏,甚至還是殺人不見血的刀。
「吳大人,善人終究是大多數。」燕洵道,「只是尋常人極少想得到而已。」
這世上要當真是那麼多惡人,尋常百姓又怎麼能安安穩穩的活這麼久?
沈書郎的爹娘以最大的惡意去聯想別人,別人自然都是十惡不赦的,他們戰戰兢兢的活著,拼了命的討好他人,沾沾自喜的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自己良善無比,而事實上,他們自己活成了最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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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沈書郎拼了命的縮著脖子,他也還是能聽到那些無孔不入的聲音。
「太殘忍,做人要有底線,最起碼的良知要有。」
「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也得看看是什麼情況。沈書郎念書好,平日裡更是從來不惹事,也不過是獨獨一條不該聽爹娘的話而已。」
「若是做爹娘的做錯了事,難道兒女還能跟著一錯再錯?」
王真兒站在最前面,氣勢凌然道:「你們說的,全都是錯的。明日我便讓家中長輩上摺子,這朝廷的律法已有數百年沒動過,是時候修改修改了……」
趙飛悅和裘什都縮著脖子,他們被說法了。
只有沈家的鄰居還在喋喋不休。
「這老兩口從來都很心善,對鄰里極好。」
「我家孩子生病,沈老頭還給送過銀子。」
「這般心善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那些事……」
蛋弟弟走上前,大聲說:「現在討論的是沈家的家務事,至於他們的為人,跟他們禍害沈書郎是沒有關係的!你們要想清楚再說,我可不信你們都跟沈書郎這麼多年的鄰居,還什麼都不知道……」
原本說話的人忽然閉上嘴,對於沈家自己的事,他們無話可說。
這些話都被原原本本的傳到後堂,燕洵聽後笑道:「看到沒?還是善人多。哪怕是他們都已經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沈千銀這回八成逃不了,但他們還是想把沈家人救出去。」
其實他們一點都不傻,甚至是很會裝傻充愣。
「大人。」鏡楓夜忽然道,「該開始了。」
「也是。」燕洵衝著吳紅松拱手道,「還請吳大人下令,抓捕沈千銀!」
吳紅松趕忙站起來,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淡然道:「燕大人無需客氣。」
為了沈千銀的案子,燕洵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獻出那麼多作坊,甚至是槍支彈藥的技術手段。這些事吳紅松都已經知道,他心中敬佩燕洵的果決,也不會有自己的私心,定然會全力幫忙。
而當知道寶寶曾被沈千銀擄去,甚至是身受重傷的時候,吳紅松心中都有些艷羨寶寶。
如今寶寶早已恢復,甚至是身上半點痕跡都沒留下,若是換成別人家裡的小少爺,怕是要面對無數長輩的責怪,怨他自己不小心,怨他給自家惹事,怨他連累自家;但燕洵完全沒有那樣,他選擇讓寶寶繼續追查證據,選擇站出來,擋在寶寶前面,迎接一切暴風雨。
吳紅松一邊指揮捕快一邊自言自語道:「這燕大人當真是怪人,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卻讓人羨慕的緊。便是我這樣的老頭子也想年輕個幾十歲,跟著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