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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不明白。」廖哥兒搖了搖頭道,「燕大人針對的並不是他們,而是他們背後的人。沈書郎,若是你能明白這一點,便不用跟在燕大人身邊,能獨當一面了。」
「不是的……」沈書郎依舊搖頭。
他終究是想不明白,為何燕洵要這樣做。
廖哥兒不再跟沈書郎辯解,見著利爪幼崽出來,趕忙迎上前,「小秀才。」
「教書先生!」利爪幼崽驚喜的看著廖哥兒,「你咋來了?」
「聽說你們跟人對簿公堂,特地來看看。」廖哥兒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便壓低聲音說,「學堂的那群學生攢了不少問題,我們這些教書先生有許多答不上來……」
「那我有空便去一趟學堂。」利爪幼崽趕忙道。
廖哥兒鬆了口氣。
*
賈求孤簽字畫押,當場拿出銀錢遞給差役,轉身離開。
衙門外面有許多百姓圍觀,見著賈求孤出來,都趕忙幫他讓開一條道。
「這是賈大人。」
「好人啊,沒想到賈大人能幫著死人說話。」
「賈大人、賈大人……」忽然前面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帶著兩個小孩撲過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兩個小孩面黃肌瘦,穿著破皮毛襖子,胳膊腿都露在外面,凍的發青發紫。
賈求孤身上穿著厚厚的襖子,今年的新棉花,今年的新棉布,又柔軟又暖和。他被婦人和孩子擋在前面,卻沒有踢開他們,而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有人認出婦人,悄聲道:「他家漢子是衙門的工匠,這回去了妖國,說是凶多吉少。哎,好在衙門管事,往後孩子吃穿不愁,不用餓死了……」
「謝謝賈大人。」小孩一邊『咚咚咚』地磕頭一邊啞著嗓子說,「謝謝賈大人。」
「爹說好人總有好報,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報答賈大人。」年紀小一些的孩子亂七八糟的喃喃著,細瘦的手按著冰涼的地面,層層疊疊的凍瘡看著有些可怖。
賈求孤脫下自個兒身上的襖子,披在孩子身上,快步離開。
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以前他讀聖賢書,自以為心裡裝著黎民百姓,自以為自己剛正不阿,自以為自己是棟樑之才,卻依舊沒有受到重用,那不過是因為他從未真正的為百姓著想,從未真正的看透過世事罷了。
如今他不過是做了點小事,便被這麼多人感激著。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然而他以前卻從未做過。
謝嬌兒、賈沈等人接連出來,都是神色複雜。
他們萬萬沒想到燕洵帶著小幼崽們,這麼大張旗鼓的狀告,也不過是讓他們出些銀錢,養活那些死去的工匠、下人家中的妻兒老小罷了。
那麼點兒銀錢,誰都出得起,根本不是大數目。
賈沈蔫頭耷腦的回到賈府,開始翻箱倒櫃的找銀子,他要出的銀子比賈求孤還要多一些,需得回來湊一湊,倒也不會傷筋動骨。
「沈哥。」賈不甄跟著進屋,興沖沖的問,「你是如何回來的?」
「不過是給些銀錢罷了。」賈沈板著臉道。
「怎會這般容易?」賈不甄覺得有些奇怪,「若只是賠些銀子,只需讓衙門的差役上門取銀子就是,又何必這般大張旗鼓。如今滿京城都在說你們哩。」
賈沈也不理解,他甚至還質問過燕洵。
「燕大人說他針對的不是我們。」賈沈疑惑道,「燕大人說若是我能凡事都自己做主,他便不會狀告。這倒是有些古怪,甄哥你向來聰慧,可是知道燕大人這話里的意思是什麼?」
「還能有啥,你且仔細想想……你能給自己做主嗎?無論是你的這份差事還是你身邊的人,便是府中專門為了你設宴,那也是我娘和祖母做主。沈哥,我想燕大人說的應當就是這個。」
「謝嬌兒、趙飛騰亦是如此。沈哥,燕大人對謝然書如何?」
賈沈一愣,忽然想起來除了賈求孤忽然搖身一變成了證人,謝然書似乎一直站在最邊上,沒有幼崽針對他,燕大人那些一怔見血戳痛所有人的話也沒有針對他,便是臨走時,他也是直接拿出銀子,似乎是早就準備好了似的。
聽說謝然書沒有回謝府,一直在京城大營。
這些事並不是他身不由己,而是他自願往外拿銀子。
賈沈忽然明白了。
「夫人請你……」外面小廝進來傳話。
賈不甄趕忙躲起來,衝著賈沈揮手,讓他自己去。
進了阮氏屋裡,賈沈不敢有所隱瞞,老老實實的說了自己的所見所聞。
死了那麼多人,賈沈倒是覺得燕洵說的沒錯,那些人的妻兒老小總得活下去,他們這些活著的人既然曾經推波助瀾,曾經挑撥離間,那就得必須拿出銀子,而不是粉飾太平。
「豈有此理!」阮氏把茶杯扔到地上,冷著臉道,「燕洵欺人太甚,你且不要去衙門送銀子!」
「為什麼?」賈沈一愣,沒想到阮氏會這麼直接的拒絕。
「恩?」阮氏瞪了賈沈一眼,讓他下去。
回到自己屋裡,看著已經準備好的銀子,賈沈忽然明白燕洵說的話了。他沒有本事代表自己,哪怕是他得了去妖國荒山的差事,得了那麼丁點兒權勢,那也不過是丁點兒甜頭罷了,他不過是賈家擺在前面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