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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的地方一群青壯漢子扛著一根根三角鐵,拿出一個個螺絲釘,飛快地裝好一個兩人多高的架子。
模樣古里古怪的,小官兒沒看懂,其他人也都沒看懂,便都下意識走過去仰頭看著。
漢子晃了晃結實的鐵架,飛快又利落的爬上去,衝著下面的漢子道:「我只會扔瓦片,還有磚瓦工嗎?」
「磚瓦工?」蛋弟弟從一塊瓦片後面繞出來,神情凝重道,「所有的磚瓦工都用上了還是不夠嗎?你們還有誰會的?工部那邊派來工匠可能得好一會兒,咱們不能閒著。」
幾個站在鐵架下面的漢子都有些為難。
他們都是五大三粗的,有的是力氣,要是讓他們出苦力還行,但磚瓦工可不是什麼人上手都能行,就算他們有再大的力氣,不會幹也還是白搭。
「哥,你再等等,我就快學會了!」不遠處屋頂,蛋紅紅衝著下面大喊。
「成,咱們順便歇息歇息。」蛋弟弟老氣橫秋的說完,又回到瓦片後面,自個兒搬了個小石頭一本正經的坐在上面。
兩隻小幼崽找賈求孤借的青壯實在是太多,所有人都一齊動手,幾乎是瞬間便能修好一連串的宅子,只不過空有力氣的漢子多,磚瓦工匠卻沒多少,這還是許多年紀頗大的磚瓦工匠都開始幹活的結果。
不遠處的屋頂,漢子接住從下面扔上來的瓦片,轉身遞給蛋紅紅,「你力氣可真大。」漢子見著蛋紅紅輕輕鬆鬆的扛著瓦片跑,忍不住道,
「我阿爹和哥哥們都跟我說過,我雖然個頭很小,可能要長很多年很多年才能長高一點點,但是我的力氣很大很大。」蛋紅紅脆生生道,「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兒,但只要失去什麼,就一定會再得到什麼的。」
蛋紅紅說著,跑上前把瓦片遞給一個年紀很大的磚瓦工匠,自個兒站在旁邊仔仔細細的看著。
老頭兒跟著點頭道:「你這隻小幼崽倒是通透,現在多少人都看不透這一點,也只有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才能悟出些許道理。」
「老先生,您念過書吧?說得話都跟其他人不一樣哩。」蛋紅紅道,「我都是聽阿爹和哥哥們說話哩,他們告訴我很多很多……」
「小時候念過幾天,後來便學做磚瓦工匠了。」老頭利落的放好瓦片,輕輕敲了敲,又衝著蛋紅紅道,「你且看我這樣,瓦片只有這樣放才算結實,否則的話,屋子裡面便會漏雨,瓦片也有可能會掉下來砸到人……」
蛋紅紅趕忙點頭。
跟著老頭兒學完,蛋紅紅衝著老頭兒拱手,鄭重其事的喊了聲『老師傅』,這才從屋頂跳下來,噠噠噠跑過來找蛋弟弟。
所有漢子都已經準備好,蛋紅紅也不多說話,利索的爬上屋頂,開始放瓦片。
他個頭很小,不但瓦片能把他擋住,就是一小片草葉,一個巴掌,甚至是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便能把蛋紅紅完完全全的擋住,從遠處看,就好像是這些瓦片自己放好似的。
「這是什麼意思?」剛從宮裡出來的朝臣看了會兒,終於算是看明白了。
這些百姓的確需要主心骨,但已經完全不需要他們,而是全部都把蛋弟弟和蛋紅紅看作是主心骨。
所有的百姓,無論是老弱婦孺還是青年壯漢,全都默契的幹著活,每修完一座宅子,便一起拆卸鐵架,又一起挪向下一個地方。
很多人看到了湊過來的朝臣,所有的漢子都是一身的泥沙,渾身上下都髒污一片,灰撲撲,而剛從宮裡出來的朝臣都是穿著乾乾淨淨的官袍,一塵不染、滿面紅光。
尋常百姓看到這麼多大人,且還有當朝左相陸朝陽,應該要下跪磕頭的。
但沒有人下跪磕頭,都是忙著自己的事兒。
「成何體統!規矩呢!」有人忍不住低吼,「這樣一來,不成規矩,如何能歸朝廷管?」
沒有人聽他們的,這又如何帶領百姓們幹活,又如何完成皇上交代下來的話。
「咦?」蛋弟弟又從瓦片後面繞出來,這才看到在場的諸位大人似的,趕忙上前拱手道,「各位大人請見諒,如今天還有幾個時辰就黑了,所有百姓都在搶修宅子,希望能早些時候修好,早些時候回家。得罪各位大人的地方,我蛋弟弟一力承擔,與百姓無關。」
「你!」有人伸手點了點蛋弟弟,想要說什麼,卻又發現自己不能揪著這一點不放。
若是眼前站出來的不是蛋弟弟,而是其他微不足道的人,那他大可以借題發揮,甚至把對方關入大牢。
但是眼前的是蛋弟弟,即便是他不是官身,即便是他不是人,是妖怪幼崽,那也不容小覷。
因為蛋弟弟有個幾乎無所不能的阿爹,還有很多哥哥,且在場所有人都能看粗來,所有的百姓都跟蛋弟弟關係好,都認同蛋弟弟,都以他為主心骨。
所有人都忙著修自己的宅子,若是此時有人對蛋弟弟不利,定然會被所有人都群起而攻之。
「去別的地方看看。」陸朝陽慢悠悠道。
「走!」
「走著瞧!」
這京城這麼大,總會有他們插手的地方,且這些妖怪幼崽出手,若是有死人亦或是有百姓鬧事,剛好推給他們。
*
保育堂醫館。
鏡楓夜端著熬的稀爛的瘦肉粥進屋,拿了小碗幫燕洵盛好放到小桌子上,這才道:「宮裡傳來消息,說是所有人都已經出宮,且皇上打算把作坊前兩個月的收成都拿出來,分於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