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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既然已經存在了,就是消失不了的。」燕洵說。
造成仇恨的妖怪可能已經被道兵斬殺,也可能還活著,而造成仇恨的道兵卻有很多都已經沒了性命,他們死了,把仇恨留下,就擺在那裡。
周老說聖賢才能磨滅仇恨,燕洵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仇恨是亘古永存的,任何人都不能代替那些死去的道兵幫忙磨滅消除,沒有那個資格。
「哈哈哈。」周光便哈哈哈大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老夫還是狹隘了……」
燕洵也笑,「學堂的教書先生早就講過,日月看著雖然明亮,但相比起那些繁星來說,確實極小極小的。」
「可日月離得近啊。」周光顯然也不是一無所知,學堂的那些學問他也是知道的,並且理解的很透徹,「燕洵,你可知道自古以來便有一句話,遠水解不了近渴,遠親不如近鄰……」
正是因為離得近,所以即便是日月更小,但重要性卻是排在前面的。
燕洵啞然,沒想到兜兜轉轉到了最後還是周光說得對。
「幼崽們都是很好的。」燕洵說的很由衷。
周光卻道,「可他們……」
燕洵洗耳恭聽。
剛好院子門口蛋弟弟騎著迷你小鐵驢飛快的竄過去,像個翻滾的球,後面長毛幼崽騎著小鐵驢跟著,還背著個背包,顯然是忙得飛起,連招呼都來不及跟燕洵打。
周光便道:「他……」說的是長毛幼崽,「他只需要稍微動一動手指頭,就能輕而易舉的要了人的命。」
長毛幼崽身上的毒用好了可以造出獨一無二的豆腐來,但如果對人使用的話,可以瞬間讓人的血液凝固成豆腐一樣的存在。
「他並沒有對我下手。」燕洵沉默了一下說,「其實他一直很自卑,膽子也小,覺得自己比別的幼崽都要丑,又跟人的樣子幾乎完全不一樣,身上有長長的毛,他曾經無數次厭棄自己的模樣,並且打心底里艷羨人的樣子。」
「那是因為你。」周光目光如炬,「我曾經拜訪過楊將軍,當初他剛把幼崽們接回來的時候,這些幼崽……就只是妖怪幼崽,他們並不艷羨人類的一切。」
「我知道。」燕洵很乾脆的承認了。
周光就有些泄氣,「燕大人總是如此無趣。」
「是幼崽們好。」燕洵就笑著說,「那時候我便想著,如果幼崽們不好,便沒有留著他們的必要了。其實我跟大秦的任何一個百姓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是我對妖怪的偏見更深一些。」
畢竟他曾經跟妖怪血戰到底,一直戰到最後。
而或許也正是因為他曾經的經歷,以至於即便是換了個殼子出現在幼崽們面前也是跟別人完全不一樣的。
*
蛋弟弟一路上騎著迷你小鐵驢跟飛似的,風馳電掣一樣,一路狂飆到海邊。
迷你小鐵驢急速剎車,發出刺耳的嘎吱聲,蛋弟弟飛快的跑進車棚,把自個兒的迷你小鐵驢停好,又趕忙招呼長毛幼崽,「快點哥,咱們趕時間呢。」
說著,蛋弟弟又趕忙掏出懷裡的懷表看了看,在心裡計算時間,「爭取半個時辰忙完。」
「差不多。」長毛幼崽動作也快,跟著蛋弟弟一塊兒跑出來。
他們今兒個要來鹽場幫忙,盤帳、清帳等等,還要幫忙改一下曬鹽的技術,因為幼崽們的研究又有新突破。
去鹽場的路上,蛋弟弟忽然好奇地問,「哥,你一開始見到我阿爹的時候,是咋想的呢?」
「我覺得大人長得很好看。」長毛幼崽回想了一下說,「那時候只會說官話,沒有那麼多學問,說不出好聽的話來,只覺得大人長得好好看,而且特別溫柔。」
只不過那時候長毛幼崽並不知道那種感覺可以用『溫柔』來形容,還是後來開始學學問的時候才知道的。
「那時候阿燭也經常說大人長得好看。」
「我阿爹長得是很好看。」蛋弟弟深以為然,又問,「那你覺得我阿爹是好人還是壞人呢?總得有好壞之分吧。」
「那時候不曉得。」長毛幼崽想了想又補充道,「不曉得什麼是好,什麼是壞。是後來大人給我們燒了疙瘩湯,比張三婆子給的發霉的麵餅好處太多太多了,就像是人間獨一無二的美味。大概是從那時候起,我就能分出好壞了。」
「大人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一直都是。」
蛋弟弟梗著脖子在前面跑,不服氣地喊,「可阿爹雖然給你好吃的,但是我記得阿燭哥哥說過,阿爹教你們認字的時候,偶爾也會擺臉色的,你們不會心生怨氣嗎?」
就算小幼崽們再聰慧,也會有學不好的時候,那時候的燕洵對小幼崽們的感情還沒有那麼深厚,也是擺過臉色的。
長毛幼崽知道蛋弟弟要說的是什麼,他現在見識多了,知道有些孩子只能順著,一旦讓小孩子不順了,他就會立刻怨恨那個人,當真是無理取鬧的很。
但是……
「不會心生怨氣,我只會怨自己,為什麼不好好學,為什麼沒好好的把握住機會。」長毛幼崽說。
「大人總會有錯的時候。」蛋弟弟不依不饒的說。
長毛幼崽笑著點頭,「是呢,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那大人錯的時候,你有什麼感想?」蛋弟弟問。
長毛幼崽就說,「我會覺得肯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然大人不會弄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