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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舅母與西街王媒婆在房內爭論表兄與表妹的婚事,房屋小,阿寶實在避不開,便端了籮筐坐到院門口去剝毛豆。
東鄰賣豆腐的張娘子與西鄰賣肉的汪屠夫正熱議周將軍。
張娘子道:「前兩日護國將軍陪夫人去上香,我兄弟兩口子在廟門口擺個小攤兒賣吃食,剛巧遠遠瞧見了一眼,只當能配得上護國將軍那樣的人才必定是天仙般的美人,誰知卻姿色卻一般,也並無稀奇之處。」
汪屠夫嗤笑一聲道:「你兄弟懂得什麼?周將軍夫人乃是當今皇后的外甥女兒,人家那是皇親國戚,身份尊貴無比,與周將軍那是頂頂相配的。」
張娘子道:「我的乖乖。我就想將軍那等人才,萬不會隨隨便便娶個娘子的。」稱了塊豆腐,遞給邊上聽得津津有味的買豆腐的人,接著說道,「聽說將軍夫人去拜的是送子觀音,將軍今年怕是有二十四、五了吧?竟然連兒子也沒有一個。我男人像他那麼大時,兒子都能一個人看鋪子賣豆腐了……」
汪屠夫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只怕是殺業果報。」
張娘子問:「啥?」
買豆腐的人還沒走,解釋給張娘子聽:「殺的人太多,怕是戾氣太重,難有子孫。」見張娘子一臉惋惜,又得意道,「前兒有個奴僕惹將軍生氣,被他割掉兩個耳朵,又挖出腸子餵他府里的狗,他府里養了許多珍禽異獸,不吃尋常東西,只吃人肉。」說的好像周將軍割人耳朵時,他就趴在房頂上親眼窺見的一樣。
三人正議論的高興,卻聽有人「呃」地一聲作嘔。
阿寶摳著喉嚨乾嘔了幾口,沒吐出什麼東西,倒把臉色嘔得雪白,只好捂著心口,端了毛豆退回院內。朱舅母還在與王婆子嘰嘰咕咕。阿寶洗洗手回房,桑果神秘兮兮閃進來,將朱舅母與王婆子的話一句不差地學與阿寶聽。
原來朱舅母家早年剛在長樂鄉落腳時,怕兒子將來娶不著老婆,便與同來逃難的同鄉的一戶人家定下了換親,即富貴表兄娶那家的女兒,翠紅表妹嫁與那家兒子,這樣誰家也不吃虧。那家人家擺了個賣魚的攤兒,也在長樂鄉立了足。如今兩家二女都已長大成人,朱舅母想早早為兒子娶妻,好早點抱孫子,家裡也多個幫手幹活兒。但翠紅長大後,自覺在茶館頗見了些世面,便不願意嫁與賣魚的人家,無論穿什麼衣裳,到頭來只聞得到一身魚腥氣,且不管寒冬酷暑,都要忍受刮魚鱗剖魚肚的辛苦。
那賣魚的兒子阿寶主僕兩個也見到過的,三五不時便用草串了一串魚來送與朱家,見了人就憨厚笑笑,看上去倒是極老實忠厚的。
王婆子走後,翠紅眼睛哭得通紅。富貴默默不語,臉上不見難過,也不知他心裡想些什麼。家裡地方太小,阿寶與桑果避無可避,只得躲在屋中默默坐著。
朱舅父好言好語勸翠紅:「乖孩子,你若不嫁過去,你哥哥便娶不著媳婦兒。這門親事是兩家十幾年前就定下的,無緣無故怎麼退,退親後你的名聲還要不要?賣魚雖是苦了些,但總是家道殷實的正經人家——」
翠紅擤了把鼻涕,喊:「你沒本事,要拿女兒去換媳婦,倒還好意思腆著臉來勸我!」
朱舅母忙來堵她的嘴,道:「小姑奶奶,你倒小聲些兒,叫人聽見像什麼話。」
翠紅雙手掐腰,越發高聲嚷道:「我說不嫁就是不嫁。你要嫁就自己嫁給那臭賣魚的漢子去!」
朱舅母說她不過,於是拉了端坐屋中豎起耳朵聽熱鬧的阿寶進來勸翠紅。
阿寶也正聽不下去,便過來拉翠紅的手,勸道:「妹妹,再怎麼著舅父舅母也是長輩,你再怎麼氣也不好無大無小,須給他們留些體面才對;再者,你大聲嚷嚷,若叫人聽見傳出去多不好?那賣魚的兒子,我也瞧見過的,倒像是個正經過日子的忠厚老實人。」
翠紅止了哭,反過來拉著阿寶的手,道:「好姐姐,你救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
☆、莫家阿寶(九)
阿寶奇道:「這話從何說起?叫我如何救你?」
翠紅道:「姐姐若代我嫁給他,豈不兩全其美?」她話一出口,那邊廂朱舅母竟巴巴地望著阿寶,竟似極為讚許翠紅的樣子。
阿寶哭笑不得,忙忙甩了翠紅的手,道:「妹妹再年紀小不懂事,也應當知道我父母屍骨未寒,卻如何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翠紅「撲通」一聲跪倒在阿寶面前,道:「好姐姐,我求你,你不也說那賣魚的好麼,既然好,你嫁與他何妨?我爹和我娘昨日裡還說起你家如今落了難,只怕再難嫁入高門大戶了呢。」
朱舅父夫婦兩個尷尬不已,忙喝道:「小孩子不許亂說!」
朱舅母對著翠紅亂使眼色:叫你不要說吧?我看不行。
翠紅一個白眼將她娘的眼波頂回去:我就賴定她了,今天她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
朱舅母不屈不撓:那你有本事自己說去!不要連你爹你娘都牽扯進去,白惹人厭憎。
她兩個的眉眼官司阿寶看在眼裡,見看她跪在地上求人,神色間卻是咄咄逼人,說出來的話更如刀子一般直戳人心,不由心頭火起,只是這一段時日未能與人吵架,腦子也轉不大動,似乎口拙了許多,正斟酌要說話,桑果在外頭早已按捺不住,跳進來,將阿寶護在身後,喝道:「你不要逼人太甚!我家小姐平日不與你一般見識而已,竟被你當做泥人一般擺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