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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尋找那坤
黎明時分,天色微亮。
肆虐了一整夜的暴風雨終於停歇,街道上滿是殘枝落葉,跟包裝袋之類的垃圾混在一起,亂七八糟地堆在街邊。地勢低的地方還積著雨水,城市的下水系統面臨艱難的考驗,像一個負重的老牛,吭哧吭哧費力地運轉。
秦墨池淌著水走出趙宅的側門,在他身後,幾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正在對昨晚對戰的損毀做出詳細統計。榮辛不耐煩跟一幫麻煩的人類打交道,匯報完了工作情況就回去休息了。秦墨池剛知道他除了在八道嶺農場當土地主,在市區里還有一套高級公寓——在人世間混了好幾百年的大妖,好歹也都攢下了一點兒家底。
夏知飛從自己的位置跑回來看了看秦墨池,見他沒事兒又跑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秦墨池只是個預備役,並沒有明確的分工,又累得半死不活的,索性出來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等著大部隊收工。
他的掌中弩,或者該叫它天璣弩,活像一個耗損巨大的重型武器,射出一箭之後秦墨池內府中的真元便空了大半,再加上折騰了一整夜都沒有休息,這會兒只覺得從裡到外都疲倦到了極致,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在余晴他們臨時徵用的民宅里找了張椅子,顧不上把頭髮上的雨水擦一擦就靠著桌子睡著了。
秦墨池在夢裡又看到了那個種著桃樹的山中小院,滿樹如煙如霞的桃花,花樹下相依而坐的阿驪和年幼的自己。這一次,他看清楚了阿驪的臉。精緻的鵝蛋臉,五官韻致天成,眉梢眼角猶帶幾分少女般的嬌俏。尤其那雙琥珀色的圓眼睛,顧盼之間帶著說不出的靈動,像是會說話一樣。
秦墨池在夢裡無聲地喊道:「娘……」
夢裡的孩童仿佛應和著他的口型,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娘,我聽見你跟朱伯伯說修煉,修煉是什麼?」
阿驪看著他,眼中微微有些惆悵,「修煉啊,那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也很累……你問這個做什麼?」
年幼的自己天真地仰著臉,沒有焦距的雙眼朝向阿驪的方向,表情里流露出一絲擔憂的神色,「那墨墨要修煉嗎?」
阿驪被他逗笑,摸摸他的小胖臉,「當然不用啦,我的墨墨是個人寶寶,以後要生活在人很多的地方,要走在街道上,還要光明正大的去上班,要娶妻生子,嗯,還要掙錢買房子,哪裡有時間修煉呀。」
她說的太複雜,年幼的秦墨池困惑了,「長大要做那麼多事情嗎?」
「是啊,事情雖然多,但是很有趣啊。」阿驪笑著說:「到時候你修個大大的宅子,我就是家裡的老太君,你要孝順我哦。」
年幼的秦墨池堅定地點頭。
阿驪臉上帶著笑,眼睛裡卻流出淚水,那種悲傷的情緒被她死死壓住,她眼盲的兒子一點兒也沒發現。
視野內的景色被推遠,變成了小院外面清幽的竹林和林間一條斜斜向上的石徑。
秦墨池忽然反應過來,這並不是他的記憶,而是和之前一樣,他在讀取別人的記憶,李野渡的記憶。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李野渡曾經看到過的。
秦墨池睜開眼,果然看見李野渡正坐在他旁邊,手裡拿著沾著消毒藥水的藥棉小心地擦拭著秦墨池手臂上的擦傷。大概是從他的反應當中察覺他已經醒來,李野渡抬起頭,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醒了?累壞了吧?」
李野渡的脖子上、手臂上都帶著傷,身上又是血又是泥水,簡直像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戰士,身上的衣服都快碎成破布條了。
秦墨池伸手輕輕碰了碰他臉頰上的傷口,覺得很像被氣流割傷的,「怎麼回事兒?你被安排到那個埋伏點?」
李野渡搖搖頭,神色中帶著一絲沮喪,「我沒能趕過來。」
「什麼意思?」秦墨池覺得他話裡有話,「曲哥安排你去了別的任務?」
李野渡沉默了一霎,搖搖頭,「我被人困在了路上。」
如果是在白天,秦墨池會以為他說的是堵車,或者類似的情況,但行動的時候是半夜,即使是在最繁華的城市裡,半夜三更堵車的情況都不大可能會發生。那麼就是另外一種情況了:有人故意這麼做。
秦墨池第一時間想到了符咒炸開的時候,空氣中那一絲似有似無的桃花香。
李野渡看出他神色微妙的變化,苦笑了起來,「你猜到了是嗎?」
「只是猜測,」秦墨池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咱們現在好歹也算半個衙門裡的公差,下結論是需要有證據的。」
李野渡沉默不語。
秦墨池被他的反應鬧得心情也有些壓抑,「如果……我說如果,真是他的話……他想做什麼?總要有個原因吧?」
「我不知道。」李野渡把用過的棉花扔進垃圾箱,眉頭皺著,神色頹然中又帶著某種被背棄的憤怒與不甘,「他什麼都沒說過。』
秦墨池同情地看著他,」你現在要怎麼做?」
李野渡嘆了口氣,「不管怎麼做,總要先把人找到才行。」他看看秦墨池瞪大的眼睛,苦笑著說:「沒錯,他消失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曲隊長已經安排人去找了。」
秦墨池這下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如果那坤清白,事情未免也太過巧合了。桃花香、這個夜晚如此特殊的時機、被攔截的李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