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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墨池坐在荒園外的一塊殘碑上拼命給自己順氣,臉色白的像鬼,滿腦門子都是虛汗。

    神鳥落在旁邊的樹杈上,一臉不耐煩地抱怨,「你可真夠嬌弱的,區區一張吸元符就把你吸乾了麼?阿驪怎麼會生出你這麼沒用的兒子?」

    秦墨池的眼神刷的掃了過來,「你說什麼?!」

    神鳥大概以為他被自己數落的氣急敗壞了,嗤笑了一聲,「吸元符這東西說起來好像很嚇人,其實它的效果……」

    「後面一句!」秦墨池打斷了它的話,他覺得自己的外殼還坐在這裡沒動,內里卻像翻江倒海一般,酸痛難當,「你說阿驪生了我這沒用的兒子?」

    抓不住重點的神鳥哼了一聲,「拿著八百多年修為的內丹,結果煉成這個鳥樣……呸,這個熊樣兒,你還敢說自己有用?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秦墨池耳畔嗡嗡直響,「阿驪生了……她是我的……」

    神鳥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公開了怎樣一個秘密,尾巴上的翎毛抖了抖,不自然的往旁邊縮了縮,「呵呵。」

    秦墨池木然地看著不遠處殘破的荒園,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彎下腰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土沒頭沒腦的朝著神鳥扔了過去。

    他這舉動簡直如同神來之筆,神鳥竟然沒躲開,頓時頂著一腦門子的土屑尖叫起來,「你幹什麼啊你?!」

    秦墨池面無表情地說:「給我娘報仇。誰讓你拿火噴她。」

    神鳥,「……」

    早八百年的事兒了吧?它都忘了好嗎?這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升級版嗎?!

    「不孝子!」神鳥氣咻咻地抖落身上的土屑,把一身的黃毛從頭到尾又梳理了一遍,「論起輩分你還要叫我一聲師伯呢,你娘還是我領進門的,你生下來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我!要不是我,你那一身帶斑點的小灰毛,還有你那條尾巴,不把夏家人嚇死才怪!」

    秦墨池直勾勾地看著他,衝擊太大,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神鳥把自己捯飭乾淨了,仍有些氣憤難平,「小混蛋!不敬師長!」

    秦墨池抱住頭,心裡充滿了想哭又想笑的悲酸,這他娘的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啊……

    神鳥終於注意到秦墨池的異樣,期期艾艾地湊過來一點兒,「喂!小師侄!」

    秦墨池把臉埋進掌心,「我生下來是豹子?」

    神鳥自以為找到了秦墨池受打擊的根源,忙說:「哪能呢,阿驪可是八百多年修為的大妖,比你們故事裡那個一喝酒就會現出原形的白娘子可高級多了,哪能生下個帶毛的小……小孩兒?」

    秦墨池勸服自己不去深想它那個小字後面原本是要說什麼。

    「你生來是半妖之體,自帶靈力,可這靈力又跟你身為人類的那一半相互衝突,」神鳥跳到他的膝蓋上繼續絮絮叨叨講往事,「所以你才會魂魄不全,不過這也不是後天完全沒辦法補救的事兒,可惜你那個爹受不了,唉。你也別難過。人類麼,大多受不了自己娶了個妖精這個事實。《白蛇傳》就是最好的例子,白娘子對許仙多掏心掏肺,許仙一個窮吊絲,遇到白娘子之後人財兩得。結果老禿驢一攛掇,他就打算回家收妖,白娘子一露出原形,許仙立刻就把自己給嚇死了……你說他至於麼……不就是一條得了皮膚病的長蟲麼……」

    秦墨池默然無語,心想它還知道吊絲這個詞,還挺與時俱進的。

    神鳥又說:「我猜你爹一準兒早就看出了阿驪的原身不是人,所以才會拿你的事兒拼命跟阿驪鬧,最終休了她……要不是你家老爺爺發話,說要留下夏家血脈,他當時就打發你跟阿驪一起滾出家門了……哼,什麼東西,最後還不是把你給……」

    說到這裡,神鳥終於從泄憤似的自言自語中反應過來自己在跟誰說話,咳咳兩聲,不自然的拉著脫韁的話題拐了個彎,「哎呀,你娘遇見你爹的時候剛過了天劫,妖修的天劫比修士的還要兇險,她當時受傷不輕,要不是被你爹救了,也是一場麻煩……她也算是以身報恩吧。那什麼,修道之人,最講究報恩,不能隨便欠人情,要不然日後渡劫會有心魔作亂,只怕也難過。」

    秦墨池恍然間明白了阿驪在山裡的時候,那一身無欲無求的淡然從何而來。或者在她心裡,夏弘的救命之恩與後來的拋棄已經恩怨相抵,兩無虧欠,所以她才能安然自在的在山林里繼續當她的豹子精。因為同凡人產子而有所虧損的真元,或許在她看來,只是自己報恩時應該付出的代價。

    那麼……他呢?

    秦墨池心中有什麼東西猛烈的動搖了一下,隨即又愧悔難當,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他竟然在懷疑阿驪對他的感情嗎?!

    神鳥笨拙地安慰他,「雖然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帶毛,可是比現在的樣子可愛多啦。阿驪喜歡的不行呢。嗯,她原來很喜歡我的,後來……最喜歡的就變成你啦。」說到最後一句,語氣里竟然莫名的有些幽怨。

    秦墨池麻木地想,這貨真是他師伯?不是他娘養的寵物?

    第32章 夜行

    秦墨池在荒園外不知坐了多久,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小時候的事,想這些年自己的生活,一會兒又想著夏弘看著他的時候躲閃的眼神。之前他只是不理解夏弘為什麼會對一個嬰兒做出那麼冷酷的事,所以打心眼裡排斥他「父親」的身份。現在他卻只覺得憤怒,憤怒他接受了阿驪的感情和幫助——林唐說過,那幾年夏家的情況不好,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靠阿驪的嫁妝支撐一大家人的開銷。他一面接受著來自阿驪的好處,一方面卻又憎惡她的身份,對她沒有夫妻間最起碼的信任,對她生下的孩子更沒有丁點兒的骨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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