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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訴老國王,她已經收到了最好的禮物——初次相見時他因為她的歌聲而流下的淚水。
顧希音想,所有的欺騙,都算了。
她軟弱她善良她聖母她沒有底線她活該被騙,所有的所有,看到他此刻眼角將落未落的淚,都算了。
徐令則沒有欺騙過她的感情,他對她,至少此時此刻,也是真心的。
他也和她一樣,不,比她更加痛徹心扉。
她依然要離開,卻不打算帶走任何愛恨。
他們扯平了。
她終於擦乾了眼淚,吸了吸鼻子。
她現在的樣子一定特別丑,眼淚鼻涕一把抓。
「九哥。」她哽咽著喊了一聲,「你別哭,我見不得你哭。我們好好說話。」
「棠棠,我們講和吧。」徐令則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近乎卑微地祈求道。
顧希音點點頭,「我不怪你了。但是九哥,我要離開京城……」
「不,你不能走。」徐令則緊緊抓住她的手。
顧希音深吸一口氣,雖然態度已經平和,但是眼神中寫滿了遺憾和拒絕。
她在整理自己的思緒,組織將要出口的語言。
她要離開,這點毋庸置疑,無論徐令則說什麼。
她希望能夠說服他。
沒想到,徐令則搶了先。
他看著她的眼睛,開口第一句話就讓顧希音震驚又無比酸澀。
他說:「棠棠,我知道是我拖累你,但是求你憐憫我,留下來。」
他說是他拖累她,他說他求她憐憫。
九哥,你瘋了嗎?
「我知道沒有我,你可以過自由自在,自給自足的日子。你無論嫁給誰都會過得幸福舒心。可是棠棠,對我而言,你卻是唯一一個能救贖我的人。」
「九哥,你別這麼說。」顧希音現在理智猶存,「我相信你說的是肺腑之言,也相信你現在心痛難擋,我什麼都信。可是,可是這只是因為習慣而已,他日你遇見別人,也一樣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我只要你。」
「九哥,我們出身不同,生長環境不同,我慵懶散漫,不受拘束。與其互生怨懟,認為彼此拖累自己,不如現在好聚好散。」
「我知道我拖累你,我自私地想把你留下……」
第185章 身世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來了這麼久,從來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我的身世?」徐令則道。
顧希音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她並不喜歡他這樣蹲跪在自己面前,好像他真的多麼卑微,多麼不可原諒一般。
她恨他欺騙,她承認她對他也生出情愫。
現在的種種痛苦,不單單是徐令則的錯,也有她的自私和逃避,她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她從榻上滑落到腳踏上,然後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
「九哥,有什麼話,我們今晚都說出來。」
縱使日後路歸路,橋歸橋,她也會記得今晚的月光和今晚的他。
徐令則挨著她坐下,手在她肩頭抬了放,放了抬,最後才終於壯著膽子輕輕搭在她肩頭。
顧希音只當沒察覺他的小動作,側頭看著他,目光酸澀。
徐令則伸手彈了彈顧崽崽的腦袋,引得後者抗議地瞪大小狗眼,才笑了笑,道:「棠棠,我叫秦驍。」
他看著她,眉眼溫柔。
「我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而終;我是她和我父親唯一的孩子。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和我相依為命。他原本是一名武將,可是母親去世之後他再也沒有上過戰場,整日與酒為伴。」
「他恨我,又愛我,所以對我喜怒無常。」
「我身上的傷疤,一大半都是他留給我的,並不是戰場上留下的。」
「我恨他,又可憐他,所以對他心情複雜。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即使我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父母雙亡,我的日子會更好一些。」
「十二歲那年,他死了。所有人都說他是被我殺的,我卻因為被他灌了酒,酩酊大醉,對當日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了記憶。」
「他死之後,我想我活不了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下半生不要再投胎為人。」
顧希音捂著嘴哽咽出聲,像受傷了的小獸。
秦驍的父親,為什麼要把那樣的傷痛加諸到一個無辜的孩子身上。
他和他心愛的妻子在地下相逢的時候,要如何交代他虐待她用生命換來的孩子?
「棠棠別哭,過去很久,我不難過了。呵呵,我又不是小孩了,別哭。」
「突然出來了很多親戚,說要代表宗族處置我。我不哭也不鬧,滿腦子就是,我怎麼會殺掉我父親呢?」
「他們要殺我,是先皇派人救了我,然後把我送去了軍營。」
「先皇對我有知遇之恩,他是一個特別和善的人,我只見過他一次,卻永遠不會忘記他眼裡的悲憫和慈祥。」
「後來我就成了你所聽說過的那個秦驍;再後來我就遇到了你。」
徐令則很不會講故事,可是字字句句,都讓顧希音哭到無法自已。
她心疼他,太心疼了。
「從我弒父那日,我就知道我該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徐令則道,「我不怕死,所以立下了赫赫戰功;我不怕被人詆毀,所以所有有爭議的決定都是我來,所以聲名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