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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則回頭看見她,沒有說話。
薛魚兒自顧自地進來,道:「我今日聽到顧長澤和謝觀庭說話了。」
「他們說什麼?」
「說讓你趕緊登基。」
徐令則沒有做聲。
「找夫人這件事情,靠的是人多力量大,並不因為你多厲害就能比別人有用。」薛魚兒道,「幫不上忙,你也別添亂了,做好該做的事情。你看衛家三舅爺,一天要來多少趟,每次都欲言又止,你還想明白他要幹什麼?」
薛魚兒清減了許多,下巴尖尖,但是說起話來卻和從前一樣犀利。
月見和寶兒在外面側耳聽著,都不敢做聲。
薛魚兒對顧希音最忠心,對徐令則也最「不敬」,但是徐令則卻對她格外寬容;而且薛魚兒膽子也大,沒什麼她不敢說的。
比如昨日,她就和徐令則說,她要救方瑜凱,說不想欠債,要還他一命。
出人預料的是,徐令則答應了。
薛魚兒還不見好就收,反而得寸進尺:「回頭我再問問寶兒的意思,要是她想,不如也留袁傲一條命吧。」
徐令則擺擺手讓她出去,薛魚兒出去後就拍著寶兒的肩膀:「將軍答應了,都看你的了。」
今日她又和徐令則這般說話,其他人都始料未及,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說。
徐令則道:「我不知道,我沒注意他。」
這些天他過得渾渾噩噩,靈魂出竅一般,沒有撕心裂肺,沒有痛不欲生,就像一場大夢,無法醒來。
薛魚兒道:「他原本很怪你,但是後來大概想明白了,或者也是看你可憐,現在似乎不生氣了。他難過,但是比不過你,誰也比不上你難過,這個我們都知道……」
徐令則把她說的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但是大腦好像罷工,完全不能拼湊出完整的意思來。
薛魚兒繼續道:「可是這兩天他再來,又不太一樣了。我看著他欲言又止,難受,所以替他說了。」
「你說。」
「你該登基登基,你不在乎皇位,我們這些人,還在乎大公子的太子之位呢!」薛魚兒道,「誰知道夫人還能不能回來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大公子。不管夫人在哪裡,我們要替她守好她最重要的人。」
第539章 衛夫人的要求
「她一定會回來!」徐令則因為她的話出奇地憤怒了,「我不想再聽見這樣的話!」
顧希音對她們都那麼好,他不許她們說出詛咒她的話。
薛魚兒眼中帶淚,口氣卻冷靜異常:「我比您還不願意聽這樣的話。將軍不要以為,就您難過。過幾年,您還會有別的妻子,皇后,我們卻永遠地失去了夫人,大公子也永遠地失去了親娘,無可替代。」
她相信徐令則現在的傷心是真的,但是也相信,時過境遷,他終究會翻過去這一頁。
「我知道我的話不中聽,我也不是來奉承您的,」薛魚兒道,「夫人不在,我們幾個商量過了,求您看在我們伺候過夫人一場的份上,允許我們去伺候大公子。」
徐令則嘴唇翕動,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
他想說,顧希音不會有事;他想說,這輩子誰都不可能取代顧希音再他心中的位置;他還想說,大河是他心頭肉,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他……可是千言萬語,最後都揉碎在心裡,變成了鋒利的玻璃碴,把一顆心扎得千瘡百孔。
「三舅爺的意思,定然也是想要您先把大公子的名分定下。」薛魚兒道,「他不好意思說,或者說忌憚您身份今非昔比,但是我不怕,您要是覺得我有罪就砍我的頭。但是該為大公子爭取的,我分寸必爭。」
頓了頓,她眼圈中含著淚,幽幽地道:「如果夫人已經不在人世,我也不怕死了。死了我就能見到外公,見到夫人。」
至親的人是隔開死亡的那堵牆,因為他們,才會覺得這世間值得留戀;他們不在了,便有了直面死亡的勇氣——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死了我去找夫人盡忠,活著我護著大公子盡義。」薛魚兒一字一頓地道,「我知道現在沒人敢在您面前說夫人不在的話,但是我敢說。我們都明白,這麼久了,恐怕人已凶多吉少……」
「不,她不會出事的。容啟秀也不見了,容啟秀喜歡她,定然是容啟秀帶著她,藏匿在暫時找不到的某、處!」徐令則像個幼稚的孩子,幾乎是嘶吼出聲,想要用這種幼稚的方式證明自己說的話是對的,就是事實。
薛魚兒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滾落,身形微微晃動。
然而片刻之後,再睜開眼睛,水洗過的眸子透出亮晶晶的堅持。
她說:「您要是非這麼說,我也不反對。我覺得,我比您更希望夫人平安無事。但是眼下當務之急,是您登基,是定下大公子的名分。這不耽誤我們找夫人。不管夫人在哪裡,是生是死,她最牽掛的,是您和大公子。你們都好,她才能放心。」
話音落下,屋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空氣仿佛都凝固,安靜得落針可聞。
薛魚兒就定定地看著徐令則,眼中寫滿了不會退縮的堅持。
半晌之後,徐令則像老了好幾歲,擺擺手示意讓她出去。
薛魚兒嘴唇動了動,但是看到徐令則霜白的兩鬢,到底咽下去了繼續勸說的話,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