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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錦緞之上,一件珍珠雲肩鋪陳開來。
不是白色珍珠,而是粉色的,每一顆都大小相當,圓潤光滑,金線織就,在陽光下散發出盈盈流光。
徐令則其實不怎麼高興,因為他知道,司馬仲徹準備好這件雲肩,是用來迎娶顧希音的。
現在見不能成,又送給她。
他小氣,他吃醋。
然而這種時候,不管是出於什麼考慮,他都得收下。
「來人,收好,請二皇子到府里喝杯水酒。」
「那就不必了。」司馬仲徹拒絕,「如此便不耽誤你們吉時了。」
說完,他驅馬往路邊撤去,同時他身後百餘個丫鬟,手持花籃,開始撒起南疆特有的粉白小花,空氣中頓時彌散開來沁人心脾的花香,讓人心生錯覺,這不是隆冬,而是春天。
麥堇,這是他們南疆成親用的花。
傻瓜,漠漠終究來遲了。
不是一步,而是許多許多步。
國師道:「我以為二皇子會來搶親。」
司馬仲徹已經坐在樓上遠眺幾乎看不見的隊伍:「我確實那麼想的,但是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為什麼?」國師看著眼前美得令人挪不開眼睛的臉,不解地問。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司馬仲徹。
他獨斷、狠辣、霸道,他身上的每一樣特質,幾乎都在告訴國師,這個選擇放棄,選擇祝福的決定多麼令人意外。
「因為我不想她恨我。」
一個屋檐下住過那麼久,他知道她性格。
他知道,能讓她鬆口要嫁的,一定是她真心喜歡的人。
他知道,之前他想娶她的消息散布開來,不明真相的她一定很生氣。
如果他再搶親,恐怕以後她甚至都不肯和他來往了。
散布消息那件事情,真的不是他本心,那是太后做的。
司馬仲徹苦笑:「國師,我還是遲了。」
他比秦驍更早認識顧希音,和她相互扶持;若說他做錯了什麼,那大概就是他不如秦驍坦白吧。
顧希音:呵呵,是你臉皮沒他厚!
徐令則心虛:司馬仲徹,你拉扯我幹什麼!滾回南疆去!
就這樣,半路上有驚無險,接親的隊伍繼續熱熱鬧鬧往前行進。
小巷之中,有個尖嘴猴腮的男人道:「來了來了,快點裝上!」
這人是京城市井中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他今天要做一件大事。
他收了人家五百兩銀子,找了兩個私窠子裡的女人,按照金主的要求演一齣戲。
其實很簡單,就是其中一個女人裝病,另一個女人衝出去跪著攔花轎。
雖然他一點兒都不明白,為什麼金主要他做這樣的事情,但是想到五百兩銀子,管他去呢!
話音剛落,他突然覺得不太對。
下一刻,他被人拎著衣領按在牆上,再看兩個雇來的女人,已經一溜煙地跑了。
「大哥,大哥……」他看著眼前的男人和他身後跟著的幾人,掂量著實力打不過,不由陪笑開口道,「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商量你娘!」來人爆了一句粗口,狠狠一拳砸在他小腹上。
男人立刻面色蒼白,痛呼一聲。
「老子當混混的時候,你還在你娘懷裡喝奶呢!」來人正是給顧希音送箱籠的柳二。
今天他奉徐令則之命到處巡邏,怕有人搞小動作鬧事,沒想到真有人栽到了他手裡。
「呸,」柳二啐了一聲,「帶走!京城中的混混,跌份!」
還不如他這個鄉下來的,哼!
而顧希音卻以為司馬仲徹走後就風平浪靜,對於這些絲毫不知。
終於,轎子落了地,顧崽崽縮到轎中——它一會兒再趁亂下去,不能搶了它娘的風頭。
轎門打開之前,顧希音已經把蓋頭重新改好,端端正正拿著寶瓶坐好。
轎門打開,顧希音覺得手裡被塞進了一截綢子,與那綢子同時而來的,還有一隻熟悉的手,緊緊地抓住她。
「喲,將軍著急了!」
「就是就是,快鬆開,還沒見過這麼急的呢!」
「將軍,進了洞房都是你的,還不用偷偷摸摸的。」
聽著周圍的打趣聲,顧希音臉皮再厚,臉色都紅了。
徐令則笑罵了一句「滾」,對顧希音道,「小心腳下。」
「嗯。」顧希音聲如蚊蚋地答應一聲,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低頭踩著地上的紅氈進去。
這蓋頭,可真礙事。
不低頭看不見路,低頭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名言——別低頭,皇冠會掉。
她是真的擔心頭上鑲金嵌寶,重得幾乎把人頸椎壓出毛病的花冠會掉下來。
萬工轎是最奢華的聘禮,花冠則是最貴重的陪嫁。
兩者價值相當,可想而知衛夫人讓人在花冠上用了多少好東西。
接下來的流程顧希音提前預習過,所以從容不迫,但是聽到一聲「禮成」,她還是眼眶有些發熱。
一路走來,多少風雨,他們終於修成正果了。
各路神仙在上,往後不求一帆風順,只求恩愛如初,生死不移。
一個年少天才,一個雙世之魂,從前我們都是命運的寵兒,求命運慈悲,日後永不分離。
「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