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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歌咬著嘴唇道:「夫人,這些衛夫人都同我說過了。您不要內疚,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怪您的。」
顧希音苦笑一聲:「是不是我娘教你說的這些話?」
死者已矣,再多的內疚也無濟於事了。
「不是。」歡歌道,「是我自己想明白的。祖父是仵作,如果夫人的這樁事情換成衙門裡的事情,他老人家該做也不會推辭的。遇到壞人報復,這是壞人的惡,不應該責怪好人。」
顧希音沒想到她才十三歲就這般通透,實在不敢相信衛夫人沒有教她。
「夫人是好人,我知道夫人做了很多善事。」歡歌流下了眼淚,「衛夫人和我說,我想呆在她那裡,或者來跟隨您學醫都可以;可是夫人,我只想去學如何做一個好仵作,繼承祖父衣缽。」
「這……」顧希音遲疑,「歡歌,不是我不想讓你去,而是你做了這個,對你以後影響多大你知道嗎?」
在開放的現代,女法醫很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況這是閉塞封建的古代。
「我知道。」歡歌道,「夫人,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回家,我要繼承祖父的衣缽。祖父不讓我爹和叔叔跟著他學,其實我知道,他是想有人繼承祖業的;可是他過得太難了,祖母又厲害,所以他到底退縮;可是我不怕,夫人求求您,讓我去做吧。我膽子大,從小聽祖父講了很多仵作之事,我可以的。」
顧希音沒有立刻答應她,她有些失望,還是跟著衛夫人回去了。
薛魚兒蹦蹦跳跳追著顧崽崽進來:「夫人,您就答應小丫頭唄,聽得我在外面都著急了。您能行醫救人,她怎麼就不能做仵作幫忙斷案了?誰說女子不如男?」
「不是不相信她,只是覺得她太小了,又因為宋仵作去世,心裡難過。現在的話,做不得准。而且也得考慮她的前程,那條路,對女孩子來說太苦了。當她三四十歲,孑然一身又倍感孤獨怎麼辦?」
「話也不能那麼說。」薛魚兒不服氣,「您都嫁出去了,人家怎麼就嫁不出去?」
顧希音:「……我為什麼嫁不出去?」
「那人家為什麼不行?」薛魚兒道,「瞎貓還能碰到死耗子呢!老天爺自有安排,您瞎擔心!再說,誰說不讓半路後悔的?不嘗試肯定後悔,嘗試了後悔,咱們再改。有夫人在,多大點事!別說以後您能不管她,您這心軟的,做不出來!」
第354章 和溫昭的討論
顧希音投降:「行,你說得對,常有理。等將軍父親的案子水落石出後再說吧。」
看歡歌,對家人多有怨念,對宋仵作卻極盡思念和尊重。
在內心深處,顧希音何嘗不佩服她的選擇?
如果過段時間,悲傷散去後她依然堅持如此,顧希音決定成全她。
查案這件事雖然交給了大理寺,但是徐令則自己也不得閒,找了周疏狂查宋仵作的死因,又找溫昭一起分析。
周疏狂道:「顧希音可真敢,開棺驗屍的事情她都想得出來。」
徐令則反唇相譏:「比起尊夫人對付你的手段,還是差遠了。」
周疏狂也不生氣,反而沾沾自喜道:「然而現在我要當爹了,你卻還遙遙無期。」
「沒有內子,你能這般得意?」
再說,當爹有什麼值得得意的?他早就當上了,徐令則低頭看著腳下轉來轉去,不時咬咬他褲腿的顧崽崽想道。
周疏狂這次不敢說話了,確實還要仰仗顧希音。
徐令則見他總算恢復正常正常,這才拱拱手道:「有勞了。」
「我也有一件事情找你幫忙。」周疏狂哼了一聲道。
「又是你那個不成器的小舅子,對不對?」
「是他。」周疏狂道,「他現在在太后宮中。」
聽見太后兩個字,徐令則的眉頭幾乎是瞬間皺緊——這個女人,真是陰魂不散,在佛堂里還不安分。
「別動他,讓他苟且活著;但是也不要讓他被重用。」周疏狂道,「這是白眼狼,得道猖狂,會反咬一口。」
他根本不會想著姐姐忍辱負重供養他,根本不會想著姐夫前半生所有家財都被他揮霍一空;他想的只會是姐姐和姐夫逼他廢了自己。
徐令則道:「我勸你還斬草除根,人留著,早晚都是禍患。」
「她沒放下。」
這幾個字說出來,徐令則就不再勸了。
都有深愛的女人,他也懂。
周疏狂送徐令則出門的時候,意味深長地道:「一個普通人做了什麼並不顯眼;可是許多個普通人在一起做什麼,除非不想查,但凡有心,猜都能猜出來。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就蠢蠢欲動,不是好事。」
徐令則眯起眼睛:「你直說。」
「很多雙眼睛盯著你,軍營中更是風吹草動都牽動人心。」
軍營有異動?
徐令則沒有再多問,因為知道問周疏狂也不會解釋,心裡默默記下了這件事情。
——他最近沒動,軍營中如果真有動靜,那約莫著不是好事。
溫昭那邊自不必提,對徐令則的事情他很上心,只是也懷疑了顧希音的「屍毒」一說。
徐令則並沒有隱瞞,和她說了顧希音的猜測。
「南疆?」溫昭卻大驚失色,「真的確定嗎?」
他近來瘦了很多,蒼白的手背上,青紫的血管觸目驚心,整個人單薄得像一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