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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全看聽的人怎麼理解了。
司明珏將手中的燈籠交給身側的隨侍,輕笑一聲道:「一時有事耽擱, 害的柳公子與樓主被困此地良久,司某已讓人準備好了酒菜,給柳兄賠禮。」
「柳公子。」司明珏身後的侍從道:「這件事不怪司主事,是小的無能,未能尋到主事……」
「無妨。」段離很是大度的擺擺手,「下次注意就是了,這次的帳我算到你們管事身上。」
「是。」
那侍從神色極冷靜,既不惶恐難安也不邀功獻媚,方才的那句話好像不過是隨口說說,並不是真的想替司明珏開脫。
能入蜃樓頂層伺候的都不是普通的人物。他們都是司明珏精挑細選出來的心腹。
這些人知道很多尋常人不知道的蜃樓內部的秘密,但卻能做到誓死不對外人言。
段離與那侍從說話的檔口,司明珏的視線轉到了楚嵐身上。
司明珏面上看不出端倪,眼底卻帶上了深重的疑惑之色。
這暗牢乃他親手布置,雖不能如傳言所說百分之百困死仙人,但若想從此地毫髮無傷的離開,那也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赤霄帝君還在此處,楚嵐是如何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裡又折回的?
而且看段離的神色,他似乎並不知曉楚嵐曾離開的事。
司明珏回想著在明光宗的種種,他確定出現在那裡的就是楚嵐本人,可眼前這個閉目調息的人,也不是冒牌的。
司明珏心底生出一個詭異的念頭,暗道莫非楚嵐還會□□術不成?
這個想法倒是把他自己逗笑了,司明珏微微一哂,心說這世間何曾有這樣的功法,那可不是逆了天去。
只是若無□□之法,楚嵐又是如何出去的?
注意到司明珏一直盯著楚嵐,段離也跟著轉頭看了過去。
只見暖黃色的火光渡在楚嵐身上,襯得他更顯溫柔了。
那修長的眉宇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睛,只是此時那雙眼睛微微閉起,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陰影,似是撓在人心上似的。
此時此地,雖不合時宜,但也實在是賞心悅目。
段離腦海中不知怎的忽然浮現起以前曾讀過的人間話本,話本上說,燈下看美人。
段離心說這話果真不假。他欣賞夠了,才轉身問司明珏:「你在看什麼?」
他這話問的十分理直氣壯,明明剛才他也盯著楚嵐看了好一會兒。他這話問的,好像楚嵐只有他才能看似的。
司明珏正欲開口,恰在此時,楚嵐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在昏暗暗牢內,顯出如墨玉一般漆黑的色澤。
司明珏對上楚嵐眼睛的瞬間,忽然想到在從明光宗回來的馬車上,楚嵐曾央他幫一個忙。
那時楚嵐雖未明說要他幫什麼忙,但此時一個眼神,司明珏立刻反應過來了。
楚嵐要他幫的,只怕就是他出現在明光宗的事。他不想讓段離知道。
司明珏一時有些啼笑皆非,他心道你們這對師徒可真有意思,做什麼都要拉著本樓主下水?
但緊接著,他的心底也浮上一層複雜難言的滋味。
楚嵐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如今他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看不透這個孩子了。
他是沒想過,有一日楚嵐會矇騙自己的師尊。明明他對段離那麼愛護,敬重。
看一眼渾然不知已反被算計的段離,司明珏輕嘆口氣。其實對他來說,欺騙段離比欺騙楚嵐要來的簡單的多。
並不是說段離好哄騙,他作為帝君,絕計不是沒有頭腦之人。
只是段離為了矇騙雲寒的眼睛,一直待在觀瀾仙洲的帝宮裡,他所接受的消息都是遲滯、延後的。
在這一點上,楚嵐是占了先著了。
司明珏心道:「罷了,你們師徒二人之間的事,本樓主只當個旁觀者就好了,還是那句話,希望最後不要連累到我。」
司明珏輕咳一聲道:「沒什麼,我看樓主醒了。柳兄,此地陰冷,我們先出去吧。」
段離聞言轉頭,就見楚嵐沖他笑道:「師尊。」
段離嗯了一聲,楚嵐先站起身,而後伸出手將段離扶了起來。
司明珏果真遵守承諾命人備了可口的飯菜。
司明珏邀段離坐下,口中笑道:「如何?柳兄對司某人的誠意可還滿意?」
段離掃了一眼,道:「甚好,只是缺了一壺酒。」
司明珏一拍額頭,「是我疏忽了。來人,上酒。」
說話間,楚嵐擰了毛巾過來,握住段離的手腕仔細的為他擦拭手指。
司明珏見此,不由怔了一怔。徒弟侍奉師尊,這是十分正常的事,但如楚嵐這般……
只見楚嵐低著頭,用柔軟潔白的布巾溫柔而仔細的擦拭段離的指尖。
段離微仰著頭跟楚嵐小聲說話,也不知楚嵐說了什麼,他笑起來。楚嵐抬眸看段離一眼,唇邊也漾起了溫柔的笑容。
此情此景,透著幾分溫情與曖昧,一點也不像是徒弟與師父,反倒像是人間新婚不久的小夫妻。
司明珏荒謬的產生了一種自己不該出現在這間屋子裡的念頭。
他移開視線,下一刻又忍不住看了過去,接著修長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司明珏想到楚嵐對柳成蹊屍體的執著,帝君離開兩年毫無音訊,楚嵐卻一直守著柳成蹊的屍體不願意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