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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做頓飯嗎,還瞪我,真是給她臉了。」甄氏嘀嘀咕咕半天,才想起來她要擺出長輩的譜兒,怕一個外甥女?真是笑話。
想到這兒,甄氏挺著肚子來到灶前,又覺得煙塵多,有些嫌棄的扶著門框站著,看著阿橘不說話。
阿橘狐疑的看她一眼,又整什麼么蛾子?
手上卻沒閒著,她把切好的小蔥和野薑下到鍋里爆香,又打了兩三個雞蛋,捏了點鹽巴,木鏟子翻了幾下,很快就把雞蛋炒好了。
甄氏看著她忙活,眼珠子轉了轉,轉身走了,吃飯的時候再提也不遲。
舅媽平常有話就說,什麼時候這麼猶豫過?阿橘心裡警鐘大作,還沒等她想明白,鍋里就冒出了白煙。
饅頭已經蒸熟了,阿橘有條不紊的拿出來,有些燙,抬手擦擦汗,又拍了個黃瓜,把菜盛出來半份,出來擺碗筷。
如今農忙,舅舅和表弟阿智在地里忙活呢,得給他們留著飯。
甄氏早就坐好等著了,飯菜上桌,她嫌棄的夾了一筷子黃瓜,又扔了進去,「就做這些?我可還有身孕呢。」
阿橘解下圍裙擦擦手,坐在杌子上頭也不抬,「家裡就這些東西。」
「你舅舅每個月給你那麼多銅板讓你買東西,別是你都私吞了吧?」甄氏越想越覺得合理,飯也不吃了,撂下筷子質問她,「把錢都藏哪兒了?」
「你吃不吃?不吃留著給阿智。」阿橘拿起一個饅頭,心平氣和的看了她一眼。
甄氏悻悻的拿起筷子,白養了一個小賤.人,吃她家的東西不說,還天天瞪她,哪有一點寄人籬下的自知之明?
不過……想起一會兒要說的事情,甄氏又有些幸災樂禍。
前不久她出去串門子,偶然聽說付少爺要納妾,本來和她沒關係。可是轉念一想,家裡不是還有一個任她拿捏的外甥女?長得也不賴,又能幹,付少爺不要她要誰?
最重要的是有二十兩銀子呢!二十兩銀子,都夠阿智這些年的束脩和娶媳婦的錢了,讓她怎麼不心動。
甄氏一邊想著,一邊飛快把炒雞蛋吃的乾乾淨淨,清了清嗓子,把嘴角的笑壓下去才開口:「我給你找了門親事。」
阿橘一愣,放下筷子,鄭重其事的聽舅媽說話。她已經十六歲了,是該嫁人了,若是找的人是個清白的好人家,她倒是沒什麼意見。
「是咱們這兒附近有名的富戶,」甄氏瞥她一眼,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勉強控制住再次咧開的嘴角,才說,「付老爺你知道吧?就是買了咱們村很多地的那個付老爺,他有個兒子,兒子生不出來兒子,想納妾……」
阿橘本來只是淡淡的聽著,越聽越不可思議,聽到最後這句話終於如墜冰窖,「嚯」的站起身,冷聲質問:「你讓我做妾?」
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給人做妾?阿橘冷笑,就算她死了爹娘,也沒到給人做妾的地步!
甄氏也不怕她了,在銀子和外甥女面前,是個人都會選銀子吧?
她馬上就要生孩子了,正是缺錢的時候,哪哪都要錢。讓阿橘給付少爺做妾,不僅打發了這個拖油瓶,還能白得二十兩,這買賣做的值!
「付少爺看中你是你的福氣,你知道他們家出多少聘禮嗎?整整二十兩銀子!」舅媽鄙夷的上下打量阿橘一眼,「我還覺得給多了呢。」
二十兩銀子賣了她?阿橘覺得有些可笑,她還沒見過二十兩長什麼樣呢,現在知道了,二十兩銀子長她這樣。
阿橘繃緊的身子驟然放鬆下來,她自己也沒想到她還能笑得出來,「那你覺得我值多少銀子?十五兩夠不夠?」
舅媽這才變了臉色,阿橘她娘死的時候,給了她十五兩銀子,讓她好好照顧自家閨女,她見錢眼開,滿口答應。
可是她後來做了什麼呢?
剛剛八歲的阿橘來到靈溪村,天寒地凍的,連個像樣的衣裳都沒有,舅舅給了她一個破棉襖,小小的人就藏在破棉襖里瑟縮了一整個冬天。
後來,洗衣做飯,挑水餵豬的活計都是她做的,就為了那一個小小的棲身之地和一口熱乎的飯。
阿橘冷笑,如今看來,她所顧念的親情,在白花花的銀子面前一文不值。
她閉了閉眼,眼神堅定起來,正想說話,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兩人轉過臉,是舅舅邵二郎和表弟阿智扛著鋤頭回來了,本來還在說說笑笑的兩人,看見她們正僵持著,馬上不動了。
阿橘連忙走過去,拽著舅舅的衣襟把他拉到舅媽面前,和她對峙:「舅舅你說,舅媽讓我做妾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邵二郎咳了一聲,刻意避開阿橘祈求的目光,又看了甄氏一眼,把鋤頭扔給阿智,留下一句「我出去轉轉」就跑得沒影了。
就知道是這樣,阿橘心裡又涼了半截,自她過來,舅舅就沒做過邵家的主。
阿智放下鋤頭跑過來,沒管僵持的倆人,拿阿橘剛挑的水洗了把臉。
阿橘抿唇,看著他兜頭澆下半桶水,浪費的乾乾淨淨。
甄氏一臉慈愛的看著兒子,「阿智快來吃飯,」又瞪一眼阿橘,「愣著做什麼,盛飯去啊!」
說著她又探頭看了一眼水缸,「一會兒再挑兩桶水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阿橘握拳,控制住自己發抖的身子,繼續剛剛的話題,「就當我是你買的一個丫鬟,丫鬟倒貼你十五兩銀子,你還不滿意,要把我逼上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