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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陸鈞不同,他向來沒有多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沒想過名留青史。常年駐紮前線,也只是因為,那是他能做的事,想做的事。
有時候累了倦了,殺敵的刀卷了刃,把刻在第一軍校石碑上的宣言念上幾遍,也能再湊幾分站起來殺敵的勇氣。
「以骨為盾,以血為刃,僅為聯盟,一往無前。」
每一個聯盟軍人都念過百遍,背得很熟。
這一刻,陸封寒卻放任自己失了心智、迷了眼——
我作刀盾,不為保護群星,為保護你。
第四十一章
祈言以為自己又是毛衣又是耳罩, 已經穿得很厚了,沒想到走進教室,一眼就看見把自己裹得胖了快十斤的夏知揚。
夏知揚手套圍巾樣樣不缺, 見祈言盯著自己,他低頭看看身上橙紅色的外套:「是不是穿上就成人群的焦點?這是勒托最近大熱的款式!」
他笨拙地拉開外套, 指指裡面:「看, 不僅防彈,還防撞擊, 甚至還有一定的防爆炸作用,能在關鍵時刻保我一條小命!」
祈言明白了這個款式的衣服為什麼受歡迎,他又提起:「你最近要不要儘量留在學校?圖蘭有防護系統,會安全不少。」
「欸!有道理有道理,不用坐懸浮車回家, 能減少懸浮車事故的發生機率!」夏知揚眼睛一亮,拳頭砸在自己掌心,「這個提議好!我去申請試試, 看能不能近段時間留校。」
他又嘆氣,「我可不想早死, 我車庫裡還有好多限量版懸浮車沒上過路呢!」
陸封寒引了話題:「情況特別嚴重?」
夏知揚把知道的全倒了出來:「應該是很嚴重, 我爸我媽他們都沒心思盯著我了,天天出門, 不是喝下午茶就是約晚餐, 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具體我不是特別清楚, 反正注意安全就對了。我家三代單傳,自從我舅舅重傷後,我爸媽很想讓我在家別出門, 但又怕家裡房子被炸,一家人死得整整齊齊怎麼辦。」
他又問祈言:「你家裡是不是根本沒提醒你?」
祈言點頭。
夏知揚生氣:「我就知道!而且江雲月不是被保釋了嗎,她真的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到處聚會喝茶!我媽昨晚還在跟我爸聊,說江雲月運氣不錯,當上祈夫人不說,這次出意外死亡的人里,有兩個最近都跟她不對付。」
陸封寒上了心:「這麼巧?」
「對啊,有一個人剛在下午茶會上說江雲月出身低賤,進監獄沒什麼大不了。沒想到晚上回家,路上就出意外死了。」夏知揚瞎猜,「我懷疑江雲月是不是掌握了詛咒的技巧!」
陸封寒倒沒想到什麼詛咒,他有更深的懷疑。
祈家的花廳里,幾個喝茶的夫人也聊到了這件事,掩嘴笑說那人不積口德,運氣不好。
江雲月掩下得色,稱自己要去廚房看看,暫時離開。
她剛走一段路,就有人追了上來。來人是沙珂的母親,兩人的兒子是同學,關係也好,家長自然也親近。
一起到了廚房,江雲月撿了幾塊做工精緻的點心放進盤子,又留意著時間。
沙珂的媽媽關切的神情不似作偽:「江啟這孩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還是很優秀的。現在圖蘭不能念了,接下來準備去哪裡上學?」
餘光看見門口有一道人影,江雲月收回嘴邊的話,換了種語氣,惆悵道:「我也正傷腦筋。這件事之後,他爸爸也在生我們母子的氣,你知道的,我跟江啟,沒有別的倚仗,一直都只能依靠他爸爸。以前文紹很喜歡他,可現在,祈言回來了,一切都變了。」
沙珂的媽媽聽出江雲月的言外之意,驚訝地捂嘴:「沙珂跟我說時我還不信,竟然是真的嗎?祈言雖然被養在外面,但祈文紹一直用心培養,最終是要讓祈言繼承祈家?」
江雲月紅了眼圈,掩飾性地垂下頭:「祈言畢竟是文紹親生的,又聰明,文紹給祈言錢、為祈言鋪路進圖蘭,我都理解。」
她話里漸漸帶了哽咽,「只是我可憐的孩子,也被文紹當作墊腳石遞到了祈言腳下。我就是因為有了危機感,才慌慌張張地想為江啟拿到獎,多一點資本,沒想到——」
「沒想到被人誇了又夸、出盡風頭的,竟是祈言。」沙珂的媽媽也跟著嘆氣,「你還是太急了。」
「我怎麼能不急呢?」江雲月越說越難過,「現在祈言出盡風頭,江啟卻從圖蘭退學,別的學校都不想收他。他才十八歲,以後怎麼辦?」
而躲在門邊的江啟,原本只是和平時一樣進廚房拿吃的,沒想到卻聽見了事情的「真相」。
一切都有了理由!
原來他會被退學,會被人唾棄鄙夷,會在倫琴獎頒獎禮上受盡羞辱,成為笑話,一切都是因為,他只是祈言的墊腳石!
這一刻,他搖搖欲墜的精神像是找到了支撐,心裡猛竄起一股怒火,他慘白著一張臉,近乎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心裡不住地想,如果祈言從這個世界消失,如果他消失——
廚房裡,確定江啟已經走了,江雲月收了眼淚和情緒,一邊繼續挑揀點心,一邊想——
這個她培養了十幾年的兒子雖然指望不上,稍微起點作用還是能行的。
解決了祈言,祈家就暫時沒了繼承人。至於祈文紹,那個男人可不是年輕時風流倜儻、才華頂尖、令林稚傾心的富家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