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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封寒坐上駕駛位,不禁又看了祈言一眼。忽地想起祈言家裡,不管是家務機器人還是醫療機器人,都不見蹤影。
到底是不喜歡用,還是出于謹慎?
畢竟,只要侵入系統,篡改指令,家務機器人搖身變為殺人機器,也不是不可能。
陸封寒很久沒碰過懸浮車的操縱杆了,不過,在他的概念里,開懸浮車和開星艦沒多大區別。
通體漆黑的改裝懸浮車開上快車道,兩旁的景色如同被砂紙磨過的油畫,全然看不清楚。
陸封寒單手握著操縱杆,另一隻手不經意地搭在窗舷上,側眼問祈言,試探:「好像有點快?」
祈言看出他的躍躍欲試:「怎麼開隨你。」
有了祈言這句話,到達目的地的時間,比預計的,提前了一個半小時。
下了車,陸封寒才發現,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竟然是圖蘭學院。幾乎是下意識地,陸封寒轉身朝後望去。
與視野內皆是大理石白、不同時代的雕塑與各色綠植輝映、充滿學術氛圍的圖蘭學院不同,另一片建築物雖然也是白色居多,屋頂牆面卻顯得簡潔,風格造型偏粗獷,透著一股迫人的鐵血與肅穆。
陸封寒閉著眼睛都清楚,從大門進去,百步外,是一塊石碑,下雨天,石碑浸水,顏色會變得深沉。
石碑上,用遒勁的筆鋒刻著聯盟軍方宣言:「以骨為刃,以血為盾,僅為聯盟,一往無前。」
這句話,十幾年裡,他在心底,默念過不知道多少遍,生生刻進了骨血。
「你在看什麼?」
陸封寒回過神,散漫一笑:「沒看什麼。」
祈言順著他的視線遠望:「那裡是聯盟第一軍校?」
陸封寒隨意點頭:「應該是吧,據說第一軍校就在圖蘭學院對面,兩個學校中間隔一條河,涇渭分明。」
「涇渭分明」這個形容算是十分客氣。實際上,兩所學校的人互相看不上眼。
圖蘭學院的人認為第一軍校的,是只會揮胳膊打架的未開化野蠻人,腦子當擺設。
第一軍校的,認為圖蘭學院,全是場下驕橫、場上腿軟的弱雞書呆子,除了腦子,別的都是擺設。
祈言不清楚這裡面的糾葛,聽完「嗯」了一聲,帶著陸封寒往裡面走。
懸浮車停泊位離校長辦公室不遠,正是假期,學校里沒什麼人,祈言和陸封寒繞過草坪,上到二樓,校長已經等在辦公室門口了。
祈言指指辦公室一旁的露天陽台,那裡設有桌椅:「在這裡等我?」
陸封寒無所謂:「好。」
校長辦公室很寬敞,正對著門的,是一面透明玻璃牆,能看見樓下翠色的草坪。右手邊是一排木質書架,而左手邊的會客區,則十分有歷史感的設計了一個磚紅色壁爐。
圖蘭學院的校長是個相貌親和的中年人,輪廓深,眼睛深藍色,穿著嚴謹,襯衫、馬甲、領帶、袖扣一樣不缺。站在壁爐旁,像油畫裡走出來的紳士。
見祈言視線落在壁爐上,校長笑道:「是不是很像真的?壁爐里的火苗是全息投影,每到勒托的冬季,不少人都喜歡來我辦公室,在壁爐邊坐坐。雖然火是假的,但隱約會感到溫暖。你看,人類是不是很奇怪,竟然會被眼睛欺騙。」
明亮的火光令祈言的皮膚映上一層緋色,他沒有繼續討論這個問題,而是問出:「您讓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校長正要回答,餘光看見祈言手指上纏著的紗布:「手受傷了?」
祈言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嗯,不過已經癒合了。」
「那繃帶?」
祈言手指動了動,解釋:「蝴蝶結很好看。」
「原來是這樣,」校長笑起來,也仔細看了看,「確實,這個蝴蝶結系得很不錯,兩邊平整對稱,大小合適。」
祈言表示贊同。
「今天約你來,主要有兩件事,」引著祈言在沙發坐下,校長問,「再過不久就開學了,你決定好專業方向和上幾年級的課程了嗎?」
祈言思索兩秒:「人工智慧專業,二年級,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會儘快把手續處理好。」校長沒有異議,又笑著道,「第二件事是,我想見見你。你知道,不單是我,這三年來,肯定不少人都想見你一面。只不過他們運氣沒有我好,我算是,近水樓台先見月?不過,你跟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
祈言:「您想像中,我是什麼樣?」
校長端著咖啡杯,形容道:「我想像中,你應該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嚴肅,內斂,甚至寡言,眼裡蘊藏著智慧的光,」他自己先笑起來,又指指自己的眉心,「因為常年思考問題,這裡會有很明顯的褶皺。」
正想繼續往下說,突然,就在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裡,辦公室的玻璃牆毫無預兆地,「砰」——
一聲巨響!
無數透明的玻璃碎片霎時炸開,四散下墜,有如裂冰!
電光火石間,祈言朝門外望了一眼,又飛快做下決定:「離開這裡!」
就在兩人從破開的牆面一躍而下、滾落在草坪上的同時,一道光弧落入辦公室,只聽「轟」的一聲,伴著濃煙,半棟樓在兩人眼前化作碎片,玻璃與碎渣雨點般濺開,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