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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破軍的聲音出現在廣播裡,打招呼,「很高興與您相見,我的設計者。」
旁邊的文森特又倒抽了一口涼氣。
埃里希也沒掩住訝異。
祈言對突然出聲的破軍沒有驚訝也沒有激動,只吩咐:「走吧。」
走了幾步,他又站住,回身,視線落在陸封寒的手上,遲疑道:「你的手——」
陸封寒:「怎麼了?」
祈言垂下眼:「沒什麼。」
說完,沿著破軍顯示在他腳下的引路標,離開了艦橋。
等艦橋上只剩下三個人,埃里希出聲:「指揮,您和Y——」
他的聲音被文森特打斷:「指揮,你跟祈言怎麼了?在勒托你們不是還好好的嗎?他怎麼感覺……」文森特想了個詞來形容,「怎麼感覺沒什麼人氣?」
說完,又悄悄給埃里希使眼色,示意等我一會兒給你講解講解。
陸封寒臉上輕鬆的神情盡數收斂,他看著祈言離開的方向,目光極深,眼底還泛著明顯的躁意。
「很閒?埃里希,重新給我排一份防務表,晚飯前提交。文森特,去看看懷斯開口沒有。」
見陸封寒眼神極冷,渾身上下裹著一層「活人勿近」的煞氣,文森特和埃里希腳後跟一併,利落應聲:「是!」
陸封寒回了指揮室。
他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咬在齒間,沒點燃,又想起在勒托的咖啡店裡,祈言因為好奇,奪了他的煙淺嘗,還嫌棄味道不怎麼樣。
心口壓著的疼意直到此時,才密密匝匝地擴散開,痛得陸封寒收緊呼吸,撐在桌邊的手青筋畢露。
好幾分鐘後,他才緩過來,靠到牆邊,問破軍:「祈言現在在幹什麼?」
破軍:「在設備室,正在進入中控系統資料庫。」
陸封寒整個人都陷在陰影里,幾個呼吸後,接著問:「有說別的什麼嗎?」
他的嗓音沉啞,隱隱期待著什麼,又帶著不明顯的懼怕。
破軍:「有,讓我在六小時後提醒他休息,還詢問了您手掌上的傷。」
「傷?」陸封寒微怔,低頭看向展開的手掌,才發現上面有不少細小的傷口,都是他在晨曦星那半年留下的,有舊有新。當時沒覺得疼,結痂留繭後,更是沒感覺。
也只有那個小嬌氣,才會覺得這是傷。
才會把這點傷……都放在心上。
心裡有點酸有點脹,陸封寒不知道怎麼的,眼角微澀。
他閉著眼睛,想像剛才祈言走近時的模樣。
更瘦了,絲質襯衣穿在身上都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多久沒好好吃過飯。手腕本就清瘦,現在更是細得像一折就斷。
給他披上衣服時,跟以前一樣乖,會朝他露出一種滿是信賴的溫順。
可這半年,祈言又是怎麼過的?
是怎樣,才把自己過成了這副冰雕雪築的模樣?
才會站在他面前,疏離冷漠地喊他一聲「將軍」?
將背抵在冰冷的金屬牆壁上,冷意浸進骨縫裡,許久後,陸封寒啞聲問:「能接白塔的伊莉莎嗎?」
他從祈言那裡只聽過兩個人名,一個是伊莉莎,一個是奧古斯特,這兩個人,應該都跟祈言很親近。
破軍很快回答:「可以。」
陸封寒「嗯」了一聲:「連接通訊。」
幾秒後,通訊連接成功,因為距離遙遠,有幾絲不明顯的信號雜音。
陸封寒先開口:「你好,我是陸封寒,突然打擾,很抱歉。」
伊莉莎沒有驚訝,口吻溫和:「我猜到你很快就會聯繫我,你見到祈言了,對嗎?」
「對,又瘦了。」陸封寒心裡壓著一股躁鬱空懸,念及這是祈言的長輩,他儘量和緩語氣,「我想知道,祈言怎麼了。」
「祈言記憶混淆的狀況,你知道多少?」
陸封寒眉心微皺:「他經常會將發生過的事記錯,很迷糊。」
「那關於他母親林稚的事呢?」
陸封寒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將這兩個問題連在一起,這讓他像懸在萬丈高空上,半點踩不到實處。
「這件事我知道,他跟我說過。」
幾秒後,伊莉莎的聲音重新響起:「祈言十一歲時,他的母親林稚悄悄離開白塔,回到了她小時候和父母一起住的房子,在那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我們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祈言獨自一人守在林稚身邊,守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和想法,直到他主動聯繫外界,才被接回了白塔。」
聽見這一段敘述,陸封寒突兀地冒出一點熟悉感,再一想,這點熟悉感又跟煙一樣散了,捕捉不住。
伊莉莎:「你知道,祈言記憶力很好。」
「是,」陸封寒接話,「他只要見過,就不會遺忘。」
所以他才會在彈出逃生艙時,讓祈言可能的話,將這段記憶忘掉。
他不想讓那個畫面,成為祈言新的夢魘。
「是的,他不會遺忘。所以他回到白塔後,我們都很擔心。可很快我們就發現,事情比我們想像得嚴重,祈言的記憶出現了異常。」
伊莉莎長吸了氣,回憶那段時光。
「在他的記憶中,林稚沒有死去。祈言會告訴我們,他的媽媽在實驗室,在花園,在開會,或者在五分鐘前,才跟他說了早安,他可以詳細描述林稚當時的穿著和神情。在他眼裡,林稚一直在白塔,沒有離開過。」